据她回忆,这些人在路长县时,就和唐小飞关系不错,都是一个工地上的,她还跟他们其中几人吃过饭。
离开路长县时,唐小飞最后走,她还问过为什么不和他们一起,反正都是去夏榕市。唐小飞满嘴甜言蜜语,说他们全是没老婆的臭老爷们,不像他,他得照顾老婆。
大家都聚在斜阳路,但住在同一栋楼的只有唐小飞和黄勋同。大城市的生活比小县城繁忙许多,唐小飞不再像以前那样和兄弟们喝酒打牌了,再加上有了家庭,大家渐渐疏远。
但她想来觉得奇怪的是,唐小飞和朱明等人一直有往来,见面也会打招呼,他们叫她嫂子,孩子出生时,还都来送过钱。
可黄勋同在他们眼里完全是透明人,若非她和唐小飞是在路长县认识的,知道建筑队里有黄勋同这个人,肯定不会知道黄勋同曾经是他们的队友。
晚些时候,安巡完成尸检,唐小飞的遇害时间是四月十号夜间到十一号凌晨,死前喝过酒,死因是勒颈造成的机械性窒息。他指甲里检出两个人的DNA,其中一种属于他自己,另一种有待比对,和系统中已采集的DNA比对不上。
季沉蛟立即安排核实朱明等五人的近况。
在上次针对黄勋同(刘意祥)的排查中,警方接触过的除了唐小飞,还有甘鹏飞和历宾宾,他们分别住在斜一巷的一号楼和斜二巷的四号楼,像唐、黄(刘)一样在来到夏榕市几年后攒钱把租的房变成自己的房。
问询记录上看不出什么异常,他们都是外地人,籍贯不是同一个地方,在初期排查中也不是重点关注对象。
而朱明、况峰、曹可雄已经从斜阳路搬走,唐小飞的前妻并不知道他们现在的联系方式。
警方再次来到甘家时,敲了半天门都没人应。季沉蛟翻看排查记录,甘鹏飞没结婚,和年迈的母亲相依为命,但母亲患有老年痴呆,他在年初就把母亲送到了敬老院。
对于住在斜阳路的人来说,这是一笔巨大的开支,因此甘鹏飞更加卖力工作,晚上还去工地干活,排查基本结束时,重案队才与他碰上面。
此时是下午,甘鹏飞不在家很正常,但季沉蛟陡然升起不好的预感。甘鹏飞也许根本不是在工作!
在路长县查到黄勋同和刘意祥的线索后,他一度认为是刘意祥将黄勋同诱骗到家中,将之烧死,借以用黄勋同的身份继续活下去。
但凌猎提出的疑问也是他的疑问以两人惺惺相惜的关系,刘意祥就算再不是人,也不应当做出这般禽兽不如的事。
最有可能的是,当时在刘意祥的认知里,黄勋同已经死了。
那么他为什么会认为黄勋同已经死了?黄勋同为什么会死?刘意祥夺走黄勋同的身份,竟然还敢和黄勋同的工友在一个社区生活十几年,他不怕被揭穿吗?
现在唐小飞死了,一切疑问终于有了一个符合逻辑的解释!
当年害死黄勋同的不止刘意祥一人,黄勋同被送到他面前时,已经是一具“尸体”。
黄勋同在建筑队里长期被排挤,王顺家发生火灾的那个晚上,建筑队里也发生了一件不可挽回的事工人们也许是开玩笑,也许是故意,“弄死”了黄勋同。
多出来的尸体必须消失,犯罪的人需要新的身份。
双方一拍即合,真正的黄勋同在大火中成为刘意祥,而刘意祥在工人们的刻意掩护中,成了黄勋同。
所以那个为黄勋同复仇的人,要杀的不止刘意祥,还有黄勋同当年的工友!
剩下的疑问是,刘意祥是怎么和黄勋同的工友搭上线?还有,如果的确是复仇,那为什么杀死刘意祥和杀死唐小飞的凶手不像同一个人?
甘鹏飞还是联系不上,季沉蛟申请入户搜查令,梁问弦赶到甘鹏飞白天工作的电商仓库。
对方一听是来找甘鹏飞的,立即抱怨起来,说他昨天和今天都没来上班,也没请假,打电话不接,再不来直接开除。
梁问弦打给季沉蛟,“复仇的话,甘鹏飞失踪两天,可能也已经……”
开锁队员到了,打开甘鹏飞家的门,一股食物的馊味扑面而来。久不清洗的厕所、布满油污的灶台、随处乱丢的脏衣服,是邋遢且独居中年男人的真实写照。
季沉蛟想起唐小飞的前妻说过,甘鹏飞是他们一群工友里混得最差的,比黄勋同和唐小飞还不如,他长相丑陋,没有女人肯嫁给他。讨不到老婆让他性格越发古怪阴鸷,唐小飞都曾背地里说过瞧不起甘鹏飞的话。
两室一厅的房子,其中一间在老母亲搬到养老院后,已经堆满杂物。季沉蛟扫一眼,目光突然停在背篓里的一捆麻绳上。
背篓堆在只剩木板的床上,周围倒翻着的桌椅全都蒙着一层灰,这间房显然很久没人进,也没有打扫过。
但背篓却有被翻动的痕迹,床板上留下一对足迹。
甘鹏飞在不久前双脚踩在床板上,翻找背篓里的东西。
季沉蛟凝视着麻绳和足迹,脑中闪过席晚上午发给他的现场照片,从桥上取样的足迹和此时他看见的足迹一模一样,背篓里剩下的麻绳有成人拇指粗,与唐小飞脖子上的勒痕吻合!
迷雾再次涌上。
按照之前的推断,有人为黄勋同复仇,甘鹏飞下落不明,大概率是像唐小飞一样遇害,但唐小飞可能是被甘鹏飞勒死的?
甘鹏飞为什么要这么做?
第19章 双师(19)
季沉蛟让席晚马上来取样。这屋里到处都是甘鹏飞的生活痕迹,如果他的DNA能和唐小飞指甲里的比对上,那杀死唐小飞的就很可能是他。
席晚身为经验丰富的痕检师,一看那足迹就下了初步判断,百分之九十九就是桥上的足迹。至于DNA比对,则还要等。
另一边,同样住在斜阳路的历宾宾也没见着人,他老婆刚接放学的儿子回来,说历宾宾跟着老板出差去进货,要下周才会回来。
历宾宾是货运司机,一个月二十天都在外面跑,上回警方能找到他录口供,是因为正好在家休息。
历宾宾接了电话,梁问弦让他开视频,他也开了,并让同行的老板、同事都到摄像头前给他作证他确实在出差。
“发生什么事了吗?”历宾宾问。
梁问弦说:“你认识唐小飞吧?他也死了。”
历宾宾像是没有听懂,接着视频中断,他的声音开始发抖,“怎,怎么会?”
在电话里做问询很不方便,历宾宾的反应显然说明他想到了什么。确认他暂时安全,梁问弦让他立即去当地派出所,接着将情况汇报给季沉蛟,以夏榕市重案队的名义请求当地兄弟单位妥善安排历宾宾。
剩下已经离开斜阳路的三人,朱明五年前患癌去世,况峰和曹可雄都还未找到。
重案队要开会梳理案情,季沉蛟把凌猎也带了回来。凌猎身上疑点多,并没有完全排除嫌疑,但也不在拘留时限内,他本人有“强烈”的洗清嫌疑的意愿,更重要的是季沉蛟觉得他可能有用,于是向谢倾申请了许可,让他作为关系者,有限参与到侦查中来。
“季队说的复仇我不反对。”安巡在投屏上展示两具尸体脖颈处的细节照,“但是凶手有两个人,一个能瞬间拧断黄……刘意祥颈椎的人,不大可能需要反复用麻绳去勒唐小飞的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