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沉蛟在房间里走动,雨下得太大了,他的衬衣和制服裤黏在身上,湿漉漉的很不好受。

这套房子是两室一厅,厨房里有新鲜的包菜、西红柿、里脊、鸡蛋,徐嘉嘉还在这里开火做饭。电视打开后播放的是夏榕本地新闻,他从新闻了解案件的进展。书房放着一台笔记本,业主说不是自己的。那就只能是徐嘉嘉的。

等待开机时,季沉蛟蹙起眉。徐嘉嘉如果是预感到警方会找到自己,为什么会把重要的笔记本留下?

“更奇怪了。”沈栖两下破解密码,“我刚就觉得他既然那么自信,跑什么跑啊?退一万步说,真跑了,不带笔记本吗?”

桌面是最寻常不过的风景,沈栖一通操作,找到徐嘉嘉登录“浮光”的入口,但和季诺城的入口一样,这种非法入口一旦被使用,就已经作废。

沈栖捏了捏拳头,干劲十足,“我要带回去好好研究一下。”

季沉蛟问:“其他浏览记录呢?”

沈栖打开后台查看,脸色一下黑了下来。沈栖搜索得最多的居然是“季沉蛟”。

“这人真恶心。”沈栖愤愤地说:“只知道躲在暗处盯着人。哥,你千万别受影响。世界上还是有好人的,比如说我。”

季沉蛟看见搜索结果,心也沉了下,但沈栖这语气又让他神情轻松了些,问:“你怎么你?”

“我都是正大光明观察你。”沈栖想了想,“我观察我猎哥也是光明正大的。”

季沉蛟拍了下沈栖的椅背,回到客厅。

人找到了,又很不合理地失踪了,网络追踪和信息破解还有大量工作需要做,而现实里的搜查也刻不容缓。梁问弦刚想说“我去安排搜查”,就发现季沉蛟面色不对劲,“季队,你不舒服?”

季沉蛟愣了下,“没有。”

“你脸色和嘴唇很白。”梁问弦不愧是队里的知心大哥,对每一位同事都抱有春天般的温暖,“你们刚才赶得太急,淋雨了吧?”

季沉蛟面前勾了下唇角,“夏天淋雨能有什么事。”

梁问弦不赞同,想去厨房烧杯热水,但器具都是徐嘉嘉用过的。他考虑再三,还是放弃了。而季沉蛟已经下楼,查看小区和周边的情况。

梁问弦拎着水壶,叹了口气。

现场勘查结束,食物储备、预交房租、剩下的行李,这些都指向徐嘉嘉不是逃走。但他确实消失了。

季沉蛟穿着雨衣,站在再次大起来的雨中,眸子一点点变冷徐嘉嘉,会不会是出了什么事?

先前凌猎就提到过,徐嘉嘉整个复仇行动太流畅了,不排除他确实很聪明,行动力强。但他只有一个人,而且长年生活在Y国,回国之前,他是怎么了解康万滨、季诺城这些人的动向的?他的身后像是有一个推手。

他通过“浮光”向警方发来视频,是挑衅,也是隐藏真实位置的手段。那个推手会与“浮光”有关吗?他现在失踪了,也是因为“浮光”?

这个犯罪组织过于神秘,一时半刻难以窥见蛛丝马迹。

雨衣根本没用,季沉蛟心绪难平,忽然感到一阵晕眩。梁问弦问他时,他没有说实话。淋雨对他来说确实是小事,但身体真的很不舒服,四肢又酸又沉,动一下就困难,头也越来越痛,太阳穴像是有针在扎。

他定了定神,狠狠按着眼窝,想要打起精神来,但身体竟然因为这个小小的动作而晃了下。

他没由来地想起念小学时,为了准备接力跑,和几个同学在雨中拼命练习,结果全部感冒发烧。其他人回家撒娇,很开心可以请假了。他却不愿意告诉养父母,强撑着来上课,坚持到下午终于不行了。老师打电话通知家长,周芸急匆匆赶来,眼里全是担心。

那一刻他很内疚,但又有种陌生的开心。他知道自己被爱着,已经有了温馨的家。

周芸将他送到医院输液,全程陪伴,回家下厨做了清淡的鱼片粥。晚上守在他床边,等他睡着了才离开。

季沉蛟头更痛了,眼眶也发胀发酸。为什么要在这时想起从前?

他享受的所有关爱,都是周芸和季诺城对于犯下罪行的弥补,他是他们自我满足的工具。可是那些爱和关怀却是他真正拥有过的。倘若不是他们的言传身教,他骨子里那些恶劣恐怕早就在青春期显露。他还能考上公大,走到今天吗?

可那些夫妻间的相敬如宾、父子母子间的理解宽容,为什么全都是假象?这一切从一开始就错了,所以他曾经的拥有也是错。

胃里翻江倒海,他忽然很想呕吐。他压住胸口,又捶了捶额头,想让自己冷静下来。但身体晃得更厉害,视觉和听觉也模糊了。

是因为雨太大了吧……那个跑来的人是谁?季沉蛟用力闭眼,好让视野清晰一些。但这一闭,竟是连知觉都失去了。

第72章 亲疏(22)

凌猎撑着伞,从警车里下来,大步跑向即将倒下的季沉蛟。伞跌落在地,季沉蛟狠狠砸在他的怀里。

“季队长!醒醒季队长”

医院总是有很多人,季沉蛟垂着头,跟在凌猎身后,难受得不想说话。凌猎手里拿着挂号单、检查单,回头看了他几回,干脆牵住他的手腕。

季沉蛟抬头看凌猎,因为病气,眼神显得很温顺。

凌猎将他牵到诊室外面,两人一起坐在拥挤的长椅上。季沉蛟眼皮很沉,整个人没精打采。

他只是晕了一小会儿,在来医院的路上就自己醒了。得知要去医院,他还烦躁地抗议了一下,觉得小感冒回去灌一杯热水就好了,哪里用得着上医院。

但凌猎当着他的面打给谢倾,谢倾下命令,必须去医院,案子的事先别管,把精神养足了再回来。谢倾还戳他肺管子,“重案队不要当街晕在外挂怀里的队长。”

季沉蛟:“……”

不久,语音喊到了季沉蛟的号。凌猎将他送到门口。五分钟后,他就出来了,拿着一叠用药单。

医生建议输液,但季沉蛟实在不想输液,太耗时间,待在医院让他觉得不舒服。医生看他年轻、身体好,于是只开了肌注和服用的药。

肌注室外很多小孩在嚎啕大哭,简直比夏天乡下的蛙池还热闹。季沉蛟面无表情站在中间,他前后的小孩看见他,更想哭了。

快到季沉蛟时,前面一位家长对小孩说:“不痛痛,不痛痛。”

凌猎看看季沉蛟,也说:“不痛痛。”

“……”要不是现在说话都费力,季沉蛟一定要把凌猎的嘴捂起来。

肌注室里四个位置同时工作,好巧不巧,和季沉蛟一起打针的全是小孩。一位年轻爸爸为了哄自家儿子口不择言,“你看那位儿子多勇敢,一声都没吭呢!”

凌猎快笑得蹲下了,季沉蛟铁青着脸走出来,沙哑着嗓子说:“还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