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剑!”不知道是谁大喊了一声,剑芒倏然腾跃起,无数雨珠被那剑气一激,顿时化作了一只只箭矢,向着四周激射。一道儒门圣人的法相缓缓地显化出,宛如巨盾一般阻拦在四位儒门弟子身前。

儒门的四位弟子喘息了一声,抓紧时间朝着反方向掠去。

那圣人慈悲的法相被镜知一掌拍碎,她甚至没有看左掌中淌动的鲜血,而是将太一剑祭起。

雪色的剑光破开了雨幕,追魂留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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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一场好雨啊。”

丹蘅在那一捧灰烬中喟然叹息,她右手握着刀,锋利的刀刃压在了蓬莱弟子的脖颈上,她饶有兴致地望着那刀痕中一点点渗出的血迹。

曲红蓼站在了不远处,神情惶惶,她已经感知不到儒门修士的气息。只是此刻,她也没有心力再去管儒门弟子了,她蓦地抬眸望向了丹蘅,大声道:“师姐,你现在拥有的一切都是蓬莱给的!你跟我们一样。”

丹蘅平静道:“我会还的。”她将手中的蓬莱弟子朝着曲红蓼那侧一推,又道,“最后一次。”

曲红蓼读懂了她的意思,下一回再见面,那就是生死相争了。

在曲红蓼扶着蓬莱弟子走后,师长琴从风雨中掠来,她的面色惶惑不安,生怕得到一个糟糕的消息。

她抬眸,一眼觑见了用雨水冲刷着刀上血迹的丹蘅。

师长琴问:“结束了?”

丹蘅睨了她一眼,凉凉道:“要是等你过来,恐怕连一截指骨都找不着了。”

师长琴被丹蘅一噎,半晌无言,好一会儿才道:“多谢。”她原本是想带着非书意、见青道回大同学宫之后就赶来接人的,可谁知道在半路上碰到了昔日的同窗,他们不知道自己干了蠢事,只是不停地以“为你好”的名义相劝。她有自己的道,哪里容得了别人来指摘?

丹蘅没有闲心理会师长琴,只是自言自语道:“镜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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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知不声不响地离开。

她提着剑在夜色中疾驰。

太一剑再度染了血,那皎洁的银光上也蒙上了几分血腥。

今夜,这是一柄杀人的剑。

仙盟驻地中。

正领了命令在看命灯的童子在打瞌睡,就连他们也知道,今夜出行的弟子只为了抓一个凡人。

区区凡人,能够什么危险的?

可就在他浑浑噩噩抬头时,四盏命灯光芒一闪,在同一时刻熄灭。

童子额上顿时冷汗涔涔,想要尖叫一声,可喉咙像是被一只看不见的手紧紧攫住,怎么都发不出声响。

半晌后,那尖利的叫声才划破了夜空。

往常驻地不会有那么多弟子的,可近日一是为了问仙道招收的弟子,二则是因仙盟四大宗的前辈也在此,就算不想留在这里,也没有什么好的理由可走脱了,只能够暂居在此地。童子尖叫的时刻,修士大多在修行,这点动静自然不会将他们从入定中唤醒。可是紧接着童子叫声的是一道洪亮的钟声,如雷鸣!

各宗弟子骤然惊起,披衣向门外掠去。

是谁这样大的胆?竟然夜闯仙盟驻地?!

只是一开始怀着满腔怒火的修士在窥见那柄雪亮的太一剑后顿时噤声不语了,腾腾的杀气掩住,甚至还挤出了一个小心翼翼的、讨好的笑容来。

“剑主是要来寻昆仑弟子吗?”

镜知没有心思纠结理会对方的称呼,那双银灰色的双眸中荡着波光,她平静道:“我来讨个公道。”

说话的修士一愣:“啊?”

镜知淡声道:“今夜儒宗修士长街纵火,害人性命。”

话音一落,众人却是明白过来了。

昆仑这位阆风剑主啊,还是为了大同学宫来的!开门的修士脸色变了又变,最后挤出了一句:“剑主要寻孟贤人吗?容我等通报一声。”

镜知一摆手,冷声道:“不必。”话才说完,她便踏入了仙盟驻地。大阵相斥,翻滚的灵力如大山压下,镜知面色不变,好似一柄直刺青天的冷峭之剑。在她面不改色往前走了几步后,咔擦一声,竟是笼罩整个驻地的大阵最先承受不住,化作了无数的流光崩解消散!如此境况,那在金碧辉煌的法殿中坐享涌动灵气的高位修士,终于睁开了眼。

“怎么又是你?你来干什么?是要回昆仑认罪吗?”承渊剑主第一个动身,在看到了镜知那张脸的时候,心中的嫉恨再度翻滚了起来。要不是此人时不时插手那些事,他们会被逼到这样的地步吗?做了昆仑的叛徒,她怎么还有脸出现?!

镜知又重复道:“我替那条街的人讨个公道。”

承渊剑主心思一转,将事情猜了个七七八八,他冷笑道:“公道?什么公道?要不是你们这些叛逆的人,事情会这么糟糕吗?我劝你还是”劝说的话语卡在喉咙里,承渊剑主瞪大了眼睛,看着镜知施展道法,将那雕梁画栋上的金玉一一剥离。

她怎么会做这样的事情?!

承渊剑主还没回神,便见一翩翩君子踏风而出,望着镜知道:“就是阁下杀我儒宗弟子?”

镜知一眼就认出了来人是孟长恒,不久前在学宫与他有一面之缘,只不过那会儿他已经气急,举手投足间不见半丝风度。对于此人,镜知不敬也不惧,只淡淡应声道:“他们该杀。”

“该不该那是我儒宗的事情,容不得阁下来插手。”孟长恒望着镜知笑了笑,又道,“听闻阆风剑主是剑道的高手,孟某想要讨教一二,可否?”孟长恒是儒门十二圣贤,得道多年,算是镜知的长辈。可他话语中说的是“阆风剑主”,却是不要与她论年岁道行,而是看地位。昆仑一城四宫,阆风剑主,的确有资格与儒门圣贤平起平坐。

仙盟驻地中的人知道孟长恒是占了便宜,可他们并不会去说这事情,反而期盼着镜知应下。

而镜知的确不知畏惧,剑芒骤起,便是应答。

“不知天高地厚。”承渊剑主冷哼了一声,往后退了一步。虽然说镜知号称“天下无敌”,可那有个前提便是同辈,要不然那些修了数百年的还不如数十年的修士,传出去可不就是个大笑话?!孟长恒身为儒门十二贤,剑名君子风,修的可是儒门至高宝典“春秋圣卷”!那可是圣人之言,是王道之章。

剑尖低垂,在地面拉出了一场长长的痕迹。

孟长恒对上了镜知的双眸,冷不丁窥见一片幽沉而又黏稠的暗色,好似被什么邪物沾身,还未战便先出了一身冷汗。“瞳术?”孟长恒拧眉,默默运转心法守住了心神。圣人以“王道”治天下,而“王道”在“德”在“礼”。镜知背弃昆仑,是为“不德”,以下犯上,是为“无礼”。如此无德无礼之辈,在王道剑气下,除了崩溃后退别无他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