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声盖过了周围一切声响,身后的女人凝视着他的背影,随后轻轻地向左边退了一步。副驾驶的门不知道在何时被打开,男人缓步走上前,骤然抬手勒向他的脖颈。杭路猝不及防,咽喉被男人的臂弯牢牢卡住,他挣扎着呛了一口雨水,手掌向上死死抠着他的手臂。
男人一脚踢向他的腿弯,将他猛地压到了引擎盖上。他利落地从口袋里拿出针剂,针头混着一点雨水扎向他的脖颈。杭路已经接近窒息,冰凉的针剂被推进血管,按着他的人微微松了松手臂,提起他的衣领,将他拖着扔到了帕杰罗的后座上。
“身手不错,和纪珩差不多。”
纪衡关上车门,系上安全带,瞥向后座昏死过去的男人。
赵聿时拿起一旁的纸巾擦了擦手上的水,没有抬头:“第二年的格斗比赛他输给我了。”
纪衡轻嗤一声,发动了车子,神情很快归于平静。赵聿时拿起杭路的手机,拽过他的手指用指纹解锁,翻阅着里面的信息。杭路在这方面做的比较谨慎,没有留下太多痕迹,他用卡针取出手机的SIM卡,随后将卡片扔出窗外。
“杭路失踪的事情很快就会传到林念蓉那里,我们要提前做好准备,”纪衡将车开出去,“你确定你选的地方不会有人知道吗?”
赵聿时将杭路的手机收到口袋里,回头看了一眼昏死过去的人:“不会,至少一个星期之内不会被找到。”
“他应该不是受点罪就能把东西吐出来的那种人,你想从他嘴里套消息估计有点难。”
车子快开到有摄像头的路口,纪衡将车停到无人的空地边,走到另一辆事先停好的白车前打开了车门。赵聿时将杭路从后座拖了出来,再度拎着他的衣领将他拽上白车的后座:“刑警审讯的方法有很多,我刚巧会几个百试百灵的方法,在他身上试试也不错。”
纪衡戴好口罩,将车钥匙扔给他:“好,车子报废完我再打给你。”
赵聿时的人脉确实比她想象的要广很多,按理说车子报废要提前准备申请手续,废车回收公司的老板似乎和他交情不浅,只要将车开过去悄悄报废就可以。不过那边要是真的想查也未必查不到,不过以赵聿时的能力来说,那时杭路应该已经把能吐干净的东西都吐干净了。
她摆了摆手,钻进帕杰罗中。
暴雨几乎要将整座城市淹没。
贺亭抒睁开眼睛,对面墙上的钟表显示现在是晚上十二点钟。
被束缚带束住的两只手无法做太大的动作,她盯着天花板出神,两个保镖正站在离她病床不远处的门前。雨声透过窗子传进来,连片的雨幕能遮挡其他一切声音,让她想起在半山别墅度过的每一个雨夜。
门被打开以后,似乎有人说了一句什么,两名保镖退到了门外。
贺亭抒眼睛动了动,侧眼去看坐到她床边的人。
林念蓉常穿香云纱衣裙,深红色的盘扣上衣像绯红的云翳,绿色观音翡翠吊坠贴着上衣垂在她颈间。贺亭抒被束住的手指微微一动,漠然地转过脸去,声音似死水一般平静:“我没死,你很失望吧,毕竟只要我死了,你就永远不用担心那些事情会败露了。”
林念蓉低眼看向她,像是十分无奈,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
“我约了沉蔚之的父母明晚一起吃饭,你和蔚之道一个歉,”林念蓉叹了一口气,看向她苍白的脸色,“亭抒,沉蔚之的父母是最爱体面的人,妈妈手里有他们儿子一些不能被曝光的视频,所以你只要道一个歉,这件事情就算过去了。”
贺亭抒觉得胸口像破了一个巨大的口子,她的眼睫颤了颤,微红的眼睛不可置信地看向林念蓉平静的脸。她被束缚在床边的手紧紧抓住了病床的栏杆,掐着铁质栏杆的指尖几乎要冒出血来。
见贺亭抒这样的神情,她再度轻轻叹了一口气,抬手摸上她光洁的额头。
“亭抒,你忘了一件事情,你是妈妈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她低眼,轻柔地抚摸着她的眉眼,“所以你要死,也得先经过妈妈的同意。”
血流
卷帘门拉开,透进一丝天光。
手脚被绑在椅子上的人微微眯起眼睛,迎着光看向站在自己身前的男人。这两天面对二十四小时开着高功率的射灯,只要一闭上眼睛,身下的椅子就会被踢到再重新拉起。强力胶固定住了他的眼皮,他双手被反剪到椅背上捆好,两天以来能得到的只有半瓶矿泉水。
他舔了舔干燥起皮的嘴唇,冷笑了一声,看向身前的男人。
“果然是你。”
赵聿时坐到他的对面,拧开一瓶矿泉水仰头喝了一口,淡然地看向他的脸。
其实被剥夺睡眠、限制行动、不能吃饭的人能挺过四十八小时已经很不容易,不过杭路的心理素质强过一般人,即使到了现在,也没有求饶。赵聿时手上玩着矿泉水瓶,双腿交迭,抬手点起一支烟。
“抽烟吗?”
杭路下身已经有尿渍的臭味,他又笑了一声,没回答他的话,只是抬头看了一眼旁边的射灯。
“你以为你能一辈子把我藏在这里吗?我告诉你,你什么都问不到,”杭路声音干涩,通红的眼睛看向他的脸,“林董很快就会找到我,到时候你后悔也晚了。”
赵聿时挑眉,像是觉得他的话有些可笑。
他含着烟走到他身前,皮鞋轻轻踢了踢被他尿液打湿的裤脚,弯腰对上他的眼睛。
“杭路,有一件事你搞错了,我没打算问你问题――”
他声音一顿,继而笑了一声,抬手揪起他的头发。
“我为什么要问你问题?我只要再过几天给你换一身新衣服,丢到林念蓉家门口就可以了,”他摘下口中的烟,烟灰缓缓地飘到杭路干燥的脸上,“你无缘无故消失七天以后又出现,你猜――她会怎么想?”
杭路被绑在椅背上的手蓦然变得僵直,他死死地盯着赵聿时似笑非笑的脸,低头吐了一口血沫。
“你猜她会不会相信,你消失的这几天什么都没往外说。”赵聿时一边说,一边扫去掉到他脸上的烟灰,“杭路,重央巡///视///组估计马上就要到平江了,你在这个时候消失,你觉得你的林董会怎么想?”
杭路脸上的肉明显抖了抖,他看向重新坐到他对面的赵聿时,牙齿快将下唇咬出了血。赵聿时并不急躁,他又点起一支烟,表示自己有十足的耐心。见杭路一言不发地望着他,他低头一笑,将脚下的矿泉水瓶扔到他怀里。
“这样,你不用多说,只回答一个问题就可以了。你只要回答是或者否,就可以喝水。”
上一次喝水是在昨天中午,只喝了叁口。杭路感觉自己的喉咙好像马上要冒出血来,他咽了一口唾沫,看向赵聿时的眼睛,声音从齿缝里挤了出来:“狗娘养的。”
赵聿时闻言挑眉,似乎是见惯了这种场面。他不急不缓地走到他身前,将旁边的立柱射灯调整了一下位置,直直地照向杭路的脸。这样强烈的光照让他迅速闭上了眼睛,挣扎着拖着身下的椅子向后挪。赵聿时一面看着他的动作,一面捡起地上的矿泉水瓶,慢慢地在他的耳边晃了晃:“真的不想喝水吗,那我倒掉好了――”
矿泉水的盖子被拧开,倒下的水溅到满是泥土的地上发出一阵怪异的声响。杭路深吸一口气,通红的眼睛看向赵聿时,干燥的唇不住地颤抖:“你想问什么?”
效果不错。
赵聿时停住了倒水的手,弯腰看向他。
“关于叁年前白鹤山项目的违规行为,曾经有人写过一封举报信,我想知道这封举报信只提交给了公安还是同时提交给了计检部门,你只需要回答我这一个问题。当然,你要是想多说点,我也不介意。”
杭路听着他的问话,唇角微微一动。他目光低下来,不知是在冷笑还是什么,整张脸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扭曲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