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言想到那个被它赶跑的身影,心下却无多少愧疚,只道:“我自然是知道的。虽我不喜欢她,然她到底是比你强多了。”
“那是。”青俊被贬损了也不生气,只美滋滋道,“凤鸣儿自是优秀,也只有这般优秀的人才能同我结契哎,爹你怎么知道?当真没见过她吗?”
青言并不习惯撒谎,径直闭了眼,一副不予理会的模样。
这厢青俊仍兀自夸赞道:“你若是同她说说话,一定会喜欢她的。同某些人类可不一样有些人类,遇到一点小事,就……就……只会哭哭闹闹。”
它说到后面,脑子里不其然就划过昨天那个趴在它身上哭的女弟子的模样,虽然只最后看到一眼,但确实哭得它像是要死了一般。
”真是讨厌极了”它越想越讨厌,道,“爹,以后可不要让那些奇奇怪怪的人类进来尤其是昨天那个害我落水的家伙,说不准就是个奸细!”
青言抬头看了它一眼,没说什么,青俊便当它应了,立刻又补上一句:“但是、但是我那个契约者必是个好人,如果她来寻我,爹你能不能……”话还没说完,就见青言又闭上了眼睛。
青俊气恼,狠狠挠了几下地,冲出去死命折腾洞府中的花花草草。只是青言知它脾气,自己未见着想见之人,心绪亦是不佳,懒得安抚小儿情绪。
由是,只一日,稍有缓和的父子关系又跌回了谷底。
如此又过了三日,就在青言苦恼如何处理这无名烦恼、如何应对青俊的闹腾之时,事情忽然便有了转机:
洛水与凤鸣儿的弟子突然一同来后山修炼了。
第077章 | 0077 我真读书少
其实若是有得选,洛水必不愿再去后山,哪怕可以同凤鸣儿一道也不行。无他,多少倒霉糟心事,皆是发生在那地界。
那晚上她是信了那个鬼的邪,才会窝在一块石头上,对着溪水修炼什么生香罗音平日里练法决,皆有个对象,如此动情起来自然是快。可这天寒地冻的,她伸手都不愿意,要对着个脸都没有的邻居“青先生”动欲,不是折磨人又是什么?
哦,那鬼倒是好心地给她描述了下她那大神兽、青先生的本尊模样,什么“如松似玉”,又解释说其实无需本尊出现,因这大神兽“确有神通,后山地界皆是它眼目,花草木石皆通它五感,一举一动皆可为其所知”。
她听明白了,不就是说不管她做什么,哪怕摸摸石头,这监视着后山的神兽都能感知到么?可知道是一回事,实际感受到的就是另一回事了。
一想到自己大半夜坐在冰冷的石头上对着空气真情实感地又摸又哭,直到最后那冰冷的溪水爬上脚踝又摸上小腿的诡异经历……洛水生生地打了个寒颤。
“……还好么?”谷好好悄声问道,旁边的小师弟李荃亦望向了她。
“咳,没什么。”洛水摸了摸胳臂。
“若你身体不适,不若再好好休息休息,毕竟今日这御剑之术可是有些耗费体力……”谷好好一边塞了块肉感于她,一边瞧了瞧不远处飞近的一青一紫两抹身影。只这般远远地飞着,候在地上的祭剑峰弟子便仰着脖子不住歆羡赞叹。
着青的那个,洛水不用看也知道是伍子昭,自然也无甚好看;另一个着紫裳的据说炼霓峰来帮忙的平青虹平师姐,瞧那身姿、瞧那法器,可真是好看啊……
可好看归好看,真到学起来的时候,洛水却是仔细体会了一番什么叫“不好相予”。
她没想到这平青虹师姐初见时笑着比大师兄更好看可亲,当真到了授业之时,嘴里吐出的话却是比大师兄刻薄百倍,尤其是她不知第几次从剑上摔下来开始。
“哎哎,小心你那法器,可别给砸坏了。”
“我倒是不知道辟谷之后的身子骨还能这般沉重么?”
“仔细点,还是屁股着地的好,不然脸朝下摔了可就不美了。”
若是换成旁人,洛水大约早就发作了,自是要阴阳怪气回去可这平师姐偏生说刻薄话时亦是笑眯眯的,仿佛半点也不生气一般,兼之语气平和,声音悦耳。
且最最重要的是,平师姐负责的女弟子这边,还有一人待遇同她一样。
白衣的少女大约从没这般狼狈过,只被授业的师姐拿眼睛一扫,刚晃悠悠飞起来的剑便是一歪,径直将她摔落。虽不若洛水这般一屁股坐在地上狼狈,但那身白衣亦因为几番摸爬,成了灰不溜秋的颜色。
偏偏这平师姐还要道:“莫要急,我炼霓峰天衣阁的法器再摔上个百十来次亦是无恙……唉,说了几次了,不必掸灰,晚些回去水里一浸便好。”直说得凤鸣儿僵住了手。
洛水有些同情地望了凤鸣儿一眼,心道这也是个老实的,师姐只说身上的灰不必掸,可没说脸上的也不用。
然她这厢来不及多想,平师姐的眼风又扫了过来,唬得她又老老实实地爬回她的剑上,结果剑没离地一寸便又摔了下来。
这一次两次还好,五六七八次尚可,然此刻已是第三日,旁的弟子哪怕平日灵气不足养气不佳的弟子亦早已学成回去弟子居,唯独她同凤鸣儿这两个平日素来招人眼的留了下来。
饶是平师姐“好脾气”,到了这第三日傍晚,也没了话来。
在凤鸣儿又一次摔下来、而洛水连提气御剑的力气也无了后,平师姐终于是一声叹息。
她望着两个头也不敢抬的少女,张了张唇,到底还是把刻薄话咽了回去,淡道:“‘以气引灵,凭念御物’说是‘御剑’,实为‘御器’。尔等皆是同辈中的佼佼者,若我径直点破,反倒不美,自去悟吧。”
说罢也不再看二人一眼,径自驾驭着她的素练去了。
洛水一听得那风声远去,立刻呻吟一声,也顾不得姿势优美,径直手脚大开,瘫倒在地不愿动弹。
而她一旁的凤鸣儿从两人一同被留下来开始便没同她说过一句话,甚至连看都没多看她一眼却是又爬了起来,奋力催起剑来,然后果不出意外,又摔了下来。
洛水本就累得不想说话,可听到身旁的人一次摔得比一次重,待得大约第十次的时候,她终于忍不出出声:“别练了。”
旁边人原本有些紊乱的呼吸停了停,但很快又努力平稳下来。
洛水闭眼,数到第七下的时候,果然摔落闷声又起。
她亦幽幽叹了口气,多少有些理解了平师姐的心情,无奈爬起,望向一旁的少女:“莫要练了,没用的哎你等等别急啊,凤师姐师姐,你听我说完好不好?”
她软声软语时,向来有人能招架得住。凤鸣儿亦然。她翻身上剑的动作终于停住,只是默不作声地坐在地上,朝说话人望去。
天色昏黑,洛水只觉得对方的眼睛又黑又亮,她说不清里面有什么,但其中含义着实让她有些动容,像是不甘,又像是不屈,还有那么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委屈当然,也可能只是她的错觉。
她原本就因为性格天差地别,对这师姐就有些敬而远之,兼之那“天命”之说,更是有些惧怕抗拒。哪怕片刻之前,她亦觉得,自己同这师姐努力攀谈,不过是因为那鬼让她去“借些”运道。
然当她第一次如同这般好好地、面对面地打量面前人时,她倒是觉得,这位“天命之子”似乎没有她想象中的那般可怖或是招人厌,有些早已设计好了的话,自然也没有那般难以出口了。
洛水想了想,用安抚猫咪那样的声音轻道:“师姐,我只是觉得……如此反复下去,亦只会不得要领。不若我俩坐下来,好好一同参详参详,或还能有收获?”
凤鸣儿垂下了眼去,沉默了片刻,终是轻轻地“嗯”了一声。
她等了片刻,不闻对面动静,不由奇怪望去。刚一抬眼,便见一块杏色的丝帕递到了面前,而丝帕的主人亦笑得如杏花蜜一般甜丝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