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可没忘记竹林那晚,那位太子殿下掐她下巴的手劲有多大,骑射不佳是为真,可手无缚鸡之力?真不见得......
待回了自己的营帐,程梨才发觉,身后聒噪的小丫头貌似安静了不少。
回头一看,只见琳琅脸色发白,双目空洞,一副吓傻的模样。
这......虽说荣王的惨状着实吓人,可也不至于被吓成这样罢?
不过转念一想,她也不过是个才满十六岁的孩子,情有可原。
“你没事儿罢?琳琅?”程梨怕吓着她,柔声柔气地问道。
琳琅像是才回过神来,唇瓣哆嗦了几下,缓缓开口:“姑娘,那棕熊尚未落网。它,它若是闯到咱们这来......”
琳琅没再说下去,小鹿般的水眸惊恐地望向程梨。
“莫怕,营地守卫森严,它进不来的。”程梨抚了抚琳琅的发髻,耐心安慰。
然而,事实并非程梨所说的那般。二人从午后一直跪到了日落西山,已不止两个时辰了,然而萧怀玹没发话,谁也不敢擅自让她们起来。
“不知殿下要留下用膳,准备不周,殿下莫怪。”
芳苏夹了一小块清蒸鲈鱼放在萧怀玹碗中,目光触及他俊逸的侧脸,她莹白的脸上不自觉泛起了几许红晕。
她因父罪沦为官奴,却因貌美被荣王买下送入东宫。
然而太子并不重女色,自己又是官奴出身,如何能与那些世家贵女相提并论?她本以为就要在这宫墙内孤老一生,却不想竟真得了太子殿下的青眼。
尤其这位太子殿下还如此霞姿月韵,品貌非凡,若不是此刻人就在眼前,她几乎以为这些只是自己的南柯一梦。
“无妨。”
萧怀玹淡淡扫了一眼桌上的菜品,皆是合他口味的清淡饮食,显然是早有准备。
这种讨好自己的小心思,自他登上太子之位以来,就屡见不鲜,他早已无动于衷,也懒得拆穿。
殿门外,琳琅微微挪了挪酸痛的膝盖,愧疚地看着程梨,小声喃喃道:“对不住了姑娘,琳琅莽撞,还连累了姑娘你。”
程梨轻笑一声,安慰道:“你抓了那猫,我不也上手了么?何来连累一说。”
“可是......”“哦?不是你所作?那是何人?此画虽技巧上欠了点火候,但胜在意境绝佳,可见作画之人确有几分功力。”
闻言,萧池颇有些自豪道:“此画是我的丫鬟梨荷所作,倒是没想到竟能得皇兄亲口夸赞。”
“梨荷?刚刚出去的那个婢女?”太子妃赵音仪适时开口解释:“殿下,臣妾在宫中素来无事,见梨荷姑娘画艺精湛,特请她进宫来与臣妾切磋一二,殿下恕罪。”
萧怀玹沉冷的目光自程梨身上移开,淡漠开口:“东宫不比宸王府,一言一行都有无数双眼睛盯着,你若安分守己最好,否则若是出了什么差错,便是宸王也救不了你。”
程梨心里暗自诽腹:这位爷莫不是以为她蓄意进宫攀高枝儿?
她面上不显情绪,依旧恭谨回道:“是,奴才谨记太子殿下教诲。”
萧怀玹不再看她,修长的手指端起面前的茶盏,轻啜一口,道:“起来罢,太子妃自会安置你住处。”
“多谢殿下。”程梨起身,静立一旁。
不多时,凌煜大步从殿外走进来,行礼后走至萧怀玹身边,俯身在他耳边低语。
萧怀玹冷冽的幽瞳中浮现一抹戾色,他冷笑道:“呵!手竟伸到孤的内院了。”
他将手中茶盏重重搁在桌上,掀袍起身,大刀阔斧地走出了主殿。
程梨松了口气,赵音仪见她不安的模样,柔声安慰道:“你莫怕,想是殿下朝中有烦心事,并非针对你,你安心住下便是。”
程梨点了点头,浅笑道:“谢娘娘宽慰,梨荷明白。”
赵音仪瞧着她泰然自若的模样,心里不免多了几分欢喜。
拜高踩低是世间常态,尤其她贵为太子妃,身边不乏那等阿谀奉承之人,便是京中那些高门贵女,为了靠上东宫这颗大树也常对她低颜讨好。
乍一见程梨这样权贵面前不卑不亢的人,心里顿时对她生出几分好感来。
她甚至注意到,眼前的女子下跪行礼时,并不如其他奴才那样卑躬屈膝,而是脊背笔直,神色恭谨泰然,无一丝奴颜谄媚,倒颇有几分文人风骨。
想到这,赵音仪正了正神色,犹豫道:“其实,请姑娘进宫是另有一件事要劳烦姑娘。”
她侧过头,给旁边宫娥使了一个眼色,那宫娥随即进入内殿,出来后手中拿着一幅画,在程梨面前缓缓展开。
映入她眼帘的是一幅层次分明的山水画,山峰高耸入梨端,悬崖峭壁间有瀑流涌动,从山腰到山峰,成片的翠松齐整葱郁,整幅画用墨浓重深沉,给人以厚重大气之感。
程梨看着眼前的传世名作,似被震撼到了,亲眼见证文物的真迹,说不激动那是假的。
赵音仪不知何时走到了她身后。
“这是太子殿下收藏的珍宝万壑松风图,我求了殿下许久,甚至是母后说情,殿下才松口借我观摩。姑娘画技出众,本宫想请姑娘临摹此图作为家父的贺寿之礼,事成之后,本宫必有重谢。”
程梨魂穿之前就喜欢各种绘画,水彩,涂鸦统统来者不拒。
这活儿在赵音仪看来是劳烦,可在她看来却是千载难逢的学习机会。
程梨暗自压下内心的激动,福了福身:“娘娘言重了,梨荷定不负娘娘所托。不知...眼下娘娘宫中可有笔墨?”
赵音仪一愣:“姑娘是准备现下便开始临摹?”
程梨点了点头,她已经迫不及待了。
萧怀玹眸中闪过一丝讶异,继而神色凝重道:“你可有着人查她的底细?一个奴才却能作出这样的画,未免令人匪夷所思。莫非......是左相和荣王安插在你身边的细作?”
萧池摇头:“并非如此,她家原也是书香门第,只后来家道中落,才流落王府为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