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1 / 1)

眼下她倒想知道,柔妃才嘲过樊氏位低,连个才人都不是,如今该作何想呢?

要说这宫里的宠辱盛衰,也果真只在圣心一念。

只是,凭一朵花就不拘一格,提用人才,看来陛下也是位相当任性的陛下,那么少入后宫,或许不是因为克制,而是纯粹不想?

程梨脸上的笑意更真了几分。

程梨在为侍寝准备的时候,凤藻宫中,陈妃向皇后禀告着今日发生的事。

皇后一脸不爱听地别过头去:“宫里的事都有你打理,巴巴地说与我做什么?”

陈妃劝道:“明日她们就要来请安了,你心里总要有个数。能让柔妃吃了眼前亏,又送了陛下最可心的东西,程氏不容小觑。”

趁陈妃在,侍女绕进屏风,端了碗药进来,皇后性子倔,唯独敬陈妃娘娘几分,肯听她的话。

皇后一看这碗药是逃不过了,心情愈差,讥讽道:“程氏的最可心么,我看是那位樊才人的最可心吧?没了一朵朝颜花,又来了一朵新的!不过又关我什么事呢,且让她们争破头去吧!”

陈妃无奈摇摇头:“你啊。”

太极殿。

程梨不能走寻常侍寝的章程,大凡嫔妃侍寝之前都会被赐汤浴再面见帝王。届时沐浴更衣,剥得干干净净,那她葵水已至的事也就势必会被验身的嬷嬷发现,恐怕今夜就见不到陛下了。

虽说最初她的目的,其实只是想把那册书顺利递上去而已。若一早将月信上报,东西自然到不了陛下跟前。

可现在,既选都选了她,又怎能功亏一篑?

东西送到了,人也得到才行。

程梨便央请公公代为传话:她能否先见见陛下?

萧怀玹登基至今,还是头一回听到侍寝的妃子有这种请求。

大胆,却也无伤大雅。遂挥手就让人带程梨到偏殿等着,待他处理完公务自然过去。

今夜,程梨穿了一件暮山紫的裙裳,是如晚天时分,日落烟峦那般空净又冷艳的颜色,帔帛则挑了偏冷的靛色,柔柔地自后挎过一双纤纤玉臂,半垂半坠,欲披还休。

如黑绸一样乌浓润亮的云发则松松挽起,簌簌手巧,替她梳了个倭堕髻,只需一根紫玉簪就能支撑起整个发髻,将满头青丝卷束盘结。如此,就寝前若要卸簪解发,也容易省事,只消将玉簪抽去便是了。

偌大的殿室里,程梨拿了一根红烛在手当作火引,不厌其烦地将满殿的灯火都点起。

尽管天还未完全暗下。周锦来来回回地跑腿捎信,人已气喘吁吁了。就指着等人回信的空当休息休息。

和上回一样,仙都殿的众仆照旧没一个敢拦的,只能干站着。毕竟人奉的可是圣上口谕。

尺素彻底不明状况了,这样的事前所未见。

娘娘这会儿不该陪驾在侧,如何能容旁人与陛下屡屡书信往来,程氏本事竟这样大?

况且周锦既都摸到了仙都殿,那定是程氏已用什么法子告了状,陛下不说要放人,却只传书又是什么意思。

再则信是送到仙都殿的,给的却是程氏,又要让娘娘往后如何立威!

她焦心如灼,顿觉这程氏就像个烫手山芋,送走自然不行,留下也要教人如蹈薄冰,战战兢兢。

做完这些,人还未至,程梨只好继续等。

其实若论巧思,程梨还真觉得樊氏的朝颜花比她的那册书高明不少。

牵牛野生野长,正可喻樊氏的商户出身;又朝开夜合,悄然含英,是既爱惜芳心又劝人及时行乐的花。

更重要的是,这花只有蓬山宫开的最好,蓬山宫出过一位风头无两的善婕妤,陛下又怎会不知道这花来自哪里?

怕是一眼便看中了。

除非是陛下厌恶善婕妤,到了连这花也迁怒的地步。可若是如此,也就不会开放蓬山宫。

程梨越深想,更觉得樊氏不简单了,可她又装得实在太简单。

于是萧怀玹来的时候,就看到一截截高低错落的铜荷灯檠上,烂漫的新烛早早点起,而簪钗简少的女子坐在他常坐的桌案前,一手撑头微凝,大半张皎艳的脸庞昭彰在无边灯色里。

被勾上了浓亮的光彩。

只不知在想什么,竟连他来了也不曾发觉。

他止步在门口,身上犹带着殿外将夜的肃杀之气,轻笑了一声,“既然急着见朕,怎么朕来了,程卿却好似另有所思?”

程梨陡然听到人声,下意识坐正形容,放下那只撑头的手。

玉簪梢头翘起之处,却不慎勾住了腕口的玉镯。

毫无阻碍地,就带落了一片懵懂的青丝……淌了满肩。

簌簌不止一次听到过闲言碎语。

昨儿她刚一出屋子,就听见廊下莺时在同人抱怨:“陛下都说了生死不论的人,主子怎么还能上赶着巴结,讨陛下眼嫌心烦呢,这不是不给我们底下人活路?”

煽动起好些不满的声音。

气得她冲过去将莺时揪着耳朵训了一顿,恶狠狠警告:“再乱说我就撕了你的嘴!”

簌簌原本骂归骂,倒不打算将这事捅到程梨跟前,一是怕程梨听了心烦,二来也有些不齿于告小状,何况莺时家里境况不好,就指望着她每个月寄银子出去,若因这事被赶走……

可程梨说:“你我如今走的是一条性命攸关的路,不容一点闪失。这宫里的善良本就难得可贵,不要用在不值得的人身上。”

簌簌这才将莺时的名字报上。

更有一缕在披撒下时飞乱,斜黏在樱红的唇隙,似含未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