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他,只因陛下实在太过年轻。
先帝三十六才荡平雍室,打下江山,前雍的几位萧怀玹上位的时候也大多年过而立。然而今上登基之时,却将将弱冠之年。这样的年纪,就是在官场也是过分青嫩的。
年岁既小,又是即位不久,还不曾有什么实绩,老臣们便总认为他的政见不够成熟,甚至,就连程梨的那几位叔叔也是这么说的。
可大臣们会对天子的政见指手画脚,却不会对天子的心意多加劝阻,天子有任性的权力。
换言之,起用前朝的废臣或许诸多掣肘,一旦换作为了宠爱的妃子提携她的家人,事情竟反而简单了起来,连朝上对阵辩谈的功夫都省了。
程梨觉得自己好像接触到了一丝真相,心跳声都倏然快了些许,像是绽破乌云的春雷,密密急急,砰然作响。
先是礼聘时一改前人做法,先问过当选的贵女们是否自愿入宫,又在点寝前令新妃上呈物件,以物择人。桩桩件件,无不表明着,如今这位陛下,远比她早先以为的更有意思。
转念便又想起他砍了阿古拉的手指、杀了那张念学以及昨晚之事。
且他还说回去后要让她观看砍掉阿古拉的头颅,剁成肉酱之景!
只消想想,程梨便胃中翻搅,一阵恶心,差点现在就吐出来。
这时,听宫女答了话。
“娘娘好像是醒了,但奴婢不甚确定,奴婢适才唤了娘娘,娘娘没有答话。”
宫女话音甫落,程梨便听到了那男人进来的声音。
第 55 章 第五十五章
第五十五章
床榻上的纱幔被拨开。
萧怀玹立了一会儿,待瞧出她确是醒了方才说话。
“醒了就起来。”
外间。
陈妃纵知此事蹊跷,内里或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鬼蜮伎俩,可明面上既未造成什么后果,也没有充足的证据,无论是柔妃还是意嫔,她都不能问,也断断问不出什么。
唯一能审的,也就是一个欺上的恶奴。
她与柔妃一同坐在上首,莺时被人押到了二人跟前。
莺时鬓发散乱,泪水潸潸,害怕得不成样子。
可是无论怎么审,她都只有这反反复复的一句,颠来倒去地说:“奴婢真的看见了,看得清清楚楚,意嫔满面溃烂!”
柔妃越听,越恨不得将人千刀万剐,眼光像淬了毒的刀子:“好一个奴才。”
好一个忠奴!
她坐在这儿本不过是旁听,此刻却越庖代俎,横插一手道:“这奴才诓骗本宫,让本宫在陛下和皇后娘娘,还有陈妃面前丢丑,倒显得是本宫盼着意嫔生什么灾病似的,着实是陷本宫于不义。来人,给我狠狠地打,打到她说出背后的主子是谁!”
陈妃还没来的及阻拦,柔妃带来的内侍已上前就要动手。
惊恐之下,莺时起身,慌不择路地往外逃去,却被柔妃的人一左一右掣制住,重新按在了地上。
带翻一地狼藉。
莺时再不能反抗,太监揪起她的发鬟,就要扇下巴掌。
陈妃看不过眼:“我主理六宫,这丫头既传讹欺上,动摇人心,审问她是我分内事,不劳你费心。”
柔妃却好似与这小宫人有什么深仇大恨一般,今日无论如何都不肯放过,丝毫不给陈妃面子:“你只管审你的,我也打我的,就看看谁先撬开这贱婢的嘴巴。”
几巴掌落下,室内惨叫声有如鬼哭狼嚎,陈妃让人上前拉开那太监,对柔妃醒诫道:“你这样,是要屈打成招?陛下还在里头!”
也就是这个时候。
萧怀玹喊了一声:“隋安。”
外间的众人一瞬时都止息了动作。
隋安更是叫苦不迭。要知道,梁宫各宫的偏阁规制都不大,如若将每间偏阁的主屋细分,拢共也就能分成三间屋子。
最中间是正堂,也是入户的地方,平日多作待客、用膳之用。正堂的一侧就是内间,也就是妃嫔们的寝屋,通常一半是起居的地方,用以休息、梳妆,另一半则是正儿八经的寝卧之所,中间会用楠木、梨木等金贵木材做一道隔断。
隋安要待命,自然得在外间待命,也没别的去处。方才便将陈妃与柔妃审问莺时的场面看了个全。心里干着急,却不敢劝。
审问自然可以,但在人家的地盘上私设刑堂,还把人屋子里的东西砸了,这便有些说不过去了。
闹得这么难堪,倘若惊扰了陛下,更是罪加一等。
可是陈妃都没劝住,他去了,柔妃就肯给这个面子?
这两位娘娘明明是一起来的,而今带来的两拨人却都快对上了。
隋安只怕自己上前劝阻,会平白再添一重混乱。
这不,如今终于还是惊动了陛下。
他有些忐忑地敲了两下门,开门而入。
“陛下有何吩咐?”
想到陛下此次是来看望意嫔,两人个免不了你侬我侬一番,隋安更是整个人像只鸵鸟似的含着胸,眼睛盯着靴尖,全然不敢窥视榻上的一帝一妃。
其实程梨本已腾挪开身子,都快靠上床头那只软实的豆壳枕了,和萧怀玹中间的空当都足够放一张炕几,清白得不能更清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