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贵嫔面上有些挂不住,还没想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便听皇后道:“你若实在想动口,便多喝些茶。”
“是……”一直到仙都殿前,柔妃才堪堪冷静下来。
想到今日的事必已有不少人看到,悠悠众口靠堵是堵不住的,但也不能就这样传开去任人说三道四,她得先发制人。
柔妃回头,把一个缩着脑袋,正惶惶不安的太监叫到了跟前。
程氏想争宠,她就要让程氏知道,在这宫中,历来受宠的女子都会是众矢之的。
有本事争,也得有福气享。
另一边,隋安正因柔妃的主动离去有些咋舌,他揣着手纳罕了许久,这可与这位娘娘素日在后宫中目下无尘的作风不符啊!
不过他方才也算看出来了,程美人和陛下说话的时候,柔妃娘娘竟像个局外人似的,这样说来,似乎离开也未尝不是高明之选?
隋安抬头看去,柔妃这一走,亭中终于不是不尴不尬的三人了,气氛都惬洽不少。
程梨把喝了半杯的龙井捧在手中,闻着清标的木叶之气。
大约是说的话只需教身边一人听到,她声音都轻了不少,低低道:“妾说错了,该是十八卷六十万字。”
顾甫之的山水志,只有十八卷六十万字,而非二十四卷八十万字。
柔妃不知这是错处,是以无动于衷,既未读过,又何谈喜爱?
可有人却捉到了这错漏,才会那样轻笑了一声。
见程梨有意扮出委屈情状,且扮得还异常拙劣,萧怀玹冷眉一挑,“抄书,已是不与卿卿计较,卿卿该知足。”
柔妃往日在后宫弄出的动静又何止这些。
程梨不满道:“妾怎么觉得,陛下对妾比对旁人凶多了。”
太极殿中初见,他就一副要治她失仪之罪的样子,可对柔妃,至少不曾明彰着这样的冷色。
但若要说宽纵,也不像。
程梨也没想到,今日唯一一个出声想寻她不痛快的人却是个有些实心眼的。
上一刻皇后才夸了她,教旁人多和她学学,耿贵嫔紧跟着便来讽刺她不得圣心,这不是意指皇后言之有误,公然拂了皇后的面子?
不禁有些失笑。其实进宫以来,程梨虽不想承认,却是不得不承认,她一直未敢松懈,一直在钻研思忖。便是刚进凤藻宫的时候,她也在打量宫中的布置,譬如那扇摆在正正中间、主座背后的山水立屏。
程梨也知道,柔妃大约是昨日被她气的狠了,才会到处发作。原本陛下选的是她,柔妃应当可以选择搓磨樊氏,怎奈樊氏也得了一道晋位的旨意,在探明陛下心意之前,两个人她都不好冒然动了。
所以退而求其次对着樊氏的宫女发难。
还有慧嫔。
每三日都要到凤藻宫请一次安,柔妃固然是一直看不顺眼慧嫔,此前却未必这样容不得她,今日多半不过是寻个由头泄气。
慧嫔大约是受自己牵累。
程梨难得生出了几分愧疚。知道慧嫔日子不好过,从凤藻宫回来之后,就让人理出来些日常的器用之物,准备送去麟趾宫蘅兰轩。
念及琼钟必定挂心旧主,特地让琼钟去送。
谁知琼钟直直一跪:“奴婢替慧嫔主子叩谢您的恩情,可这东西,奴婢不能送,奴婢怕害了您……”
同天早上,高陵县,一个院落。
信鸽扑棱棱地飞来,入了院内。
一只节骨分明,修长的手抬起,接住了信鸽。
衣袖宽大,墨色之上绣着金纹,如暗夜流云。
人拿下了绑在信鸽腿上的字条,缓缓打开,深邃的眸子垂下睨着那字条上的字,而后手指慢慢轻碾,纸屑如沙般散落在地。
院外烈马长嘶,有人自院外进来。
“启禀陛下,找到了,清平县溪山坞。”
那男人听罢,立时转身抬了步.......
第 53 章 第五十三章
第五十三章
张念学蹲在墙下呆愣半晌回不过神。
他从未见过如此美貌的女子。
此番他从清平县回来确是因为调戏了自己的十三岁学生。那学生是个小家碧玉,家中父母经商,做些小买卖,养的很娇。
她总朝他笑,总与他说话。张念学穿上一身书生衣衫,口中之乎者也,瞧上去温文尔雅,相貌不差。他以为那姑娘对他有意思。那日趁她父母外出,他便没忍住,岂料她又说不是那意思。箭在弦上,他哪里还会管她是不是那意思,猥-亵了她。第二次就要成了之际,哪料她父亲突然回了来,张念学提了裤子便从窗子逃走了去,这方才来了溪山坞姐姐家。
那人家碍于姑娘的名声,大抵不会报官,但家中有点小财,雇了人正在四处找他,如若被找到,被人打个半死不活是必然。
溪山坞偏僻,原他想着在姐姐家避避风头,乖乖地呆上个十天半个月的,万万未曾想到竟给他遇上了这等天仙!
张念学足足在那蹲了两刻钟魂儿方才回来,慢慢起身,再度朝那墙外窥去,院内寂静无声。
好半天,他才迈动了脚步,回了房。挂着这般厚重的脂粉颜料,实在教人难受,程梨抬手抹了抹,“樊氏虽与我们说了那毒药发作后的情状,只是仰赖她口述,毕竟难以仿到十成十,也就只能借这个不懂症状的小丫头之口,宣扬宣扬了。”
莺时素来是个最嘴碎的,又毫无忠骨。柔妃许久未如此开颜,一向紧管着口腹,今日却多用了半碗饭。
上头高兴,底下人做活时都松快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