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1 / 1)

她定了定心神,迫使自己忍住恐惧,直直看向男人的眼睛:“我知你们是谁的人,大明锦衣卫无处不在,你们逃不出这城墙,注定会被擒,总要下狱受审,我家人一但寻来……”

她说到这里顿了一瞬,忽然想起方才自己提起父兄时男人并不畏惧,于是话音一转,改口道:“想必你听说过北镇抚司李鹤鸣的名号。”

林钰从没想过要抬出“李鹤鸣”这个名字护她安稳,但此刻她却顾不得其他,只管张嘴胡乱道:“北镇抚司的李大人素来钦慕于我,其母曾上门替他向我家提亲。我、我与他情投意合,已定下姻亲,是他未过门的妻子。”

这话说得林钰有些羞耻却也慌急,但她不敢停下来。她接着道:“他手段狠辣,在他手底下的罪奴曾有一人挨了七百多刀也未能死得了,你大可辱我,甚至杀了我,只是他必然会将这笔账算到你头上,待你被擒,你受得了那凌迟之痛吗!”

锦衣卫北镇抚司的名号在这些罪臣反贼的耳里总叫人望而生畏,李鹤鸣三个字就如一把快刀,只是听见就好似要从他们身上剐下一层血淋淋的皮肉。

男人听罢,竟然当真有所顾忌地收回了匕首。

但很快他又清醒了过来:“横竖都要死,难道此刻放了你就逃得过阎王了!”

林钰放轻了语气,商量道:“你若饶了我,甚至从你的同伙手中护着我,待我的家人或是李、李郎寻上门来,我自会请他们宽恕你一命。”

男人冷笑一声:“你当我没脑子吗?信你这鬼话!等他们找上门,我怕是头一个血流干的人!”

“当然要信!”林钰提声道:“女子名节最为重要,我已定下姻亲,这失踪的期间必然要有人为我作证我并未遭到欺辱,你若在这时护我不受外人辱没,做那迷途知返的证人岂不最可信!届时大功一件,我当然要请求父兄救你一命!”

她语速极快,男人思绪都有些没转过来,可林钰此刻便是要他转不过来。

她继续道:“你无需怀疑我在骗你,因之后我若不保你,岂不证实你的话不可信,那又有何人来证我清白?我林家名声显赫,难道我会拿我的名声和林家的声望与你做玩笑吗?”

林钰尽可能地拖延着时间:“你大可以仔细想想,你也说了,这门外还有你的弟兄,若无人护我,以我之力,我定然无法安然无恙地活着出去。你想活,我也想,这是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

林钰的话乍一听合情合理,可仔细思索却是漏洞百出。

然而求生保命的机会足够令男人内心动摇,他定定看着林钰的神色,似在判断她的话究竟有几分可信。

屋外雨声渐起,二人僵持了片刻,谁都没有说话。

就在这时,门外忽然传来了几声动响。

男人立马警觉地回过头,掏出匕首,对林钰低声道:“老实呆着!”说罢,便蹑手蹑脚地朝门口走去。

就在他行至门口时,只听一声巨响,面前的木门竟被人从外面猛地踹开了!

这一脚用足了力气,男人躲闪不及,跟随倒下的门板一起被撞飞在地上!

门口,何三手持染血的绣春刀,目色凌厉地望向门内。看见墙边狼狈的林钰后,何三愣了一瞬,随后面色一喜,回过头,提声冲着朦胧雨幕里的人大喊道:“镇抚使!林小姐找到了!”

第七章 相救1

在看见何三时,林钰有一瞬间完全是恍惚的。

而在听见那声“镇抚使”时,她竟一瞬间松了强撑着的勇气,无力又庆幸地靠在了墙上。

锦衣卫的名号叫乱臣贼子恐惧,却也在此刻给了她莫大的心安。

沉稳的脚步声踏着密雨停在门口,林钰靠在破败的墙上,抬眸朝着门口的人看去,直直撞进了一双被雨水洗透的乌黑深眸里。

李鹤鸣手中提着绣春刀,站在门口看着她。秋雨将他浑身淋得湿透,雨水顺着飞鱼服不住往下落。

不似旁人被雨淋湿后略显狼狈的模样,他的肩背依旧笔挺,神色仍旧淡漠,就如他手中那柄被血喂饱的钢刀般,气势凛然地立在门口。

两名锦衣卫快步进了石屋,将那被何三隔门一脚踹得站不起身的反贼用绳索捆了,押出了门。

反贼被两名锦衣卫粗暴地扣着双肩,直不起腰,只得脚步踉跄地走出石屋。

他出门时,忽然回头看了林钰一眼,不知道是在后悔听信了她的话,还是在希冀她能如她所说的那般救他一命。

林钰没有理会他。

男人白着脸收回了视线。他似乎认得李鹤鸣这张阎罗面,与李鹤鸣擦肩而过时,双股战战,面如死灰地抬头看了李鹤鸣一眼,终于知道害怕起来。

李鹤鸣定定看了眼屋中衣衫微有些凌乱的林钰,随即凌厉目光一转,又扫过男人身上的衣裳。

看见男人已经解开的腰带,李鹤鸣瞬间沉了脸色,猛然抬刀抵上了男人的脖颈。

锋利刀刃割破皮肉,压出一道腥红的血线,刺痛自脖颈传来,男人身体僵住,不受控制地抖起来。

一句透着森森寒气的话在他头顶响起:“你碰她了?”

李鹤鸣这话问得林钰面色一白,有些难堪地抿了抿唇。门外何三和其他锦衣卫听见这话也愣了一瞬。

话哪是能这么问的,若传了出去,林姑娘还如何在都城自立。

刀剑架颈,腥热的鲜血顺着冰凉的刀刃流过,顺着刀尖滴落在地。男人被吓得一动也不敢动。

李鹤鸣的声音似从齿间挤出,毫不遮掩的杀气直冲他而来,他知道自己若说错了一个字,怕是连门都出不了便得人头落地。

林钰说得不错,他这种人贪生怕死,生死之际,除了求生的本能什么也想不起来。

男人想起林钰说过的话,唇瓣嗫嚅着,半晌,才声线颤抖地憋出来一句:“没、没有,我没动她,你、你可以问她……”

可这半分迟疑在李鹤鸣耳中和招供没什么区别。他面无表情地扫过男人脸上冒出的冷汗:“没想动,还是没来得及动?”

男人一怔,还没反应过来,李鹤鸣已经从他喉间收回了刀,随即手腕一转,男人身下刀光闪过,一声锋利的割肉声后,下一瞬,二两浊肉就已落了地。

片刻的寂静后,一声凄厉的惨叫骤然响彻山间。

宫刑之痛非常人能忍,男人疼得站不住,不受控制地屈膝跪下去,却又因被身侧两名锦衣卫架着肩,瘫成了一块软棉被。

一滩鲜血从他身下喷流而出,李鹤鸣淡淡道:“看好了,嘴捂实,别让阎王收了。”

说罢他又侧目扫过门外几名锦衣卫,肃声道:“今日之事若传出去损了林家的名声,这笔账我算你们头上。”

几名锦衣卫垂首应是,无人敢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