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1 / 1)

李鹤鸣迈步进殿。殿中,朱铭高坐于龙椅之上,虎豹般的精目射向入殿的李鹤鸣,那目光耐人寻味,又令人发寒。

朱铭身材魁梧,样貌出众,喉结处有一道短疤,乃是曾在战场上所受的箭伤,躲得及时,未伤及性命,但不可避免地损坏了声音。

他嗓音嘶哑地开口:“李大人此番前来,不知有何事要禀告父皇?”

武英殿乃帝王处理政务之处,如今却是六皇子坐龙椅批奏章,李鹤鸣看向阶上之人,没回答这话,而是先躬身行了个礼:“问殿下安。”

李鹤鸣态度恭敬,但朱铭的面色却未见半分缓和,淡淡道:“本宫安。”

崇安帝膝下六子,老大早夭,老二腿残,老三老四接连战死,老五庸弱,只剩下六皇子朱铭尚有立太子的可能。

除了大皇子与二皇子朱熙,余下几位皇子皆上过战场,其中六皇子朱铭最为骁勇,在军事上也最受崇安帝器重。

李鹤鸣的父亲李云起死后,其兵力最后便归于了当时的监军朱铭麾下,如今朱铭手握边境十五万大军,朝中上下,皆言立其为太子是迟早的事,然而不知为何,崇安帝却一拖再拖,迟迟未拟诏书。

如今琬妃怀了身孕,这迟迟未决的太子之位也变得越发悬殊。

朱铭微微抬了下手,殿中侍奉的宫女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殿门缓缓关上,很快,殿中就只剩下李鹤鸣与朱铭两人。

朱铭随手摆弄着桌上玉蟾,缓缓道:“李大人还未回本宫的话,今日求见父皇,所为何事。”

李鹤鸣此番远赴汲县,朝中上下何人不知是为悬房案一事,朱铭多此一问,显然话中有话。

李鹤鸣立在殿中,神色平静地同他打着太极:“为差事而来。”

朱铭问:“悬房案?”

李鹤鸣未出声,像是没听见。他受命天子,所行差事,即便太子,也无权过问。李鹤鸣有权不答。

朱铭见李鹤鸣态度冷硬,冷笑了一声。

他放下手中玉蝉,盯向阶下立着的人:“昨日乃先元惠太后忌辰,你们北镇抚司的副镇抚使卫凛护送皇上入坛古寺为元惠太后诵经,这些日暂由本宫代理政事,李大人难道没听说吗?”

李鹤鸣今日似想将刚正不阿的臣子态度发挥到极致,顶着张没什么表情的脸回道:“回殿下,未曾。”

香炉云烟缭缭,檀香浅淡,本是静心凝神之香,然而空气里却隐隐弥漫着一股剑拔弩张之气。

朱铭身为悬房案罪魁祸首,自要尽力阻止李鹤鸣将真相送到崇安帝面前,然而他也知道李鹤鸣执法之言可谓油盐不进,绝无收买的可能,是以只能威逼道:“李大人在朝中多年,当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朱铭性直口快,大逆不道之言藏于腹中,关了门张口就来。

他靠在龙椅中,居高临下地看着垂眸不语的李鹤鸣,声音沙哑如蛇鸣:“这天下总要换代,李大人可不要一错再错,免得走不了回头路。到时候连累家人一同遭难。”

刺耳的声音擦磨过耳膜,听见“家人”二字,李鹤鸣这才终于抬头看向了龙椅中的朱铭,但也只一眼。

骆善的话李鹤鸣记得清楚,可他表现得却像对十年前朱铭的所作所为毫不知情,既无恨,也无厌,只似个不识好歹、不晓变通的蠢臣:“锦衣卫听帝王令,无需向他人禀明案情。殿下今日的话下官便当未听见,下官还有事在身,先行告退。”

李鹤鸣在朝中软硬不吃的名声朱铭清楚,但如今威逼利诱不成,朱铭的脸色仍爬霜似的冷了下去。

若非崇安帝身边的大太监刘涧安在门外候着,他便是唤人将李鹤鸣就地押了直接动手也不无可能。

可或许正是因为知道刘涧安在门外,朱铭不敢随心所欲地对他动手,李鹤鸣才装也不装。

朱铭声冷如冰:“那本宫还得多谢李大人宽宏大量了?”

“不敢。”李鹤鸣不卑不亢,拱手道:“既殿下无事,那下官便先行告退。”

说完便退了出去。

第五十一章 变故1

崇安帝既已将政务交与朱铭,想来在寺中这些时日不愿被打扰,是以李鹤鸣出宫后未上坛古寺,直接打道回了府。

他回来得巧,恰赶上林钰对下人训话。

堂前庭院里,数十名仆从低头安静站着,乌泱泱站满了半个院子。

最前方是个青衫桃裙的侍女,伏跪于地,战战兢兢。

门前的台阶上摆了张红木方桌,桌边一张黄花梨交椅。

椅后立着文竹与泽兰,林钰一身竖襟长衫坐在椅中,手搭桌沿,居高临下地望着底下伏地长跪的侍女,语气清冷:“我新婚日的东西,是不是你动了?”

这话问得不明不白,底下的人猜不出这侍女究竟动了何物,叫林钰一回府便对其发难。

不过那侍女自是心知肚明,听见林钰询问,开口便是求饶,哭得可怜:“夫人饶命!饶了奴婢这一回吧,奴婢再不敢了!”

林钰以前在林府管事时,和泽兰默契地形成了一套规矩。

侍女说完,泽兰立马下阶,抬手就狠狠给了那侍女一巴掌,骂道:“这一回?夫人离家前分明叫人敲打过你,可你屡犯不改,竟趁着夫人不在与外人勾结,若非被抓了个正着,你这没心肝的白眼狼怕是犯了不知多少回了吧!”

林钰不愿脏了嘴说难听话,但泽兰护主心切,骂起人来是半点不留德,手指着那侍女:“不要脸的狗东西,吃里扒外与旁人串通一气,夫人可曾薄待过你!”

李鹤鸣见这对主仆一唱一和,没出声打扰,自顾自从众人面前迈上台阶。

文竹见他回来,从屋内搬来和林钰身下那张一模一样的配套的木椅,李鹤鸣在椅中坐下,看林钰调教仆人。

泽兰忙着,文竹上前替他沏了杯清茶,李鹤鸣饮了一口,偏头低声问文竹:“发生了何事?”

文竹弯腰在李鹤鸣耳边小声道:“这侍女此前偷拿了夫人的东西,夫人不在府中这段时日,又趁机向徐夫人通风报信,被陈叔抓住了,然后就这样了。”

若是金银钱财,林钰不至于如此大动干戈,李鹤鸣问:“偷拿了什么?”

文竹茫然地摇头:“奴不知。”

他说到这儿,眉眼一耷,面上露了几分委屈:“夫人她们未同我说,泽兰还不许我多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