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1 / 1)

换一样每天都需要用到的贴身物件实在太难为他,他恨不得什么都永远一成不变。

他叨叨絮絮地说起在 A 大的生活,也能学到一些东西,但他有点想回去了。

裴律从他并不完全的描述中听出来姜醒应该是被方旭手段隐蔽地压制和孤立了,该得到展现的机会没得到,该引荐结交的人脉也没有介绍,梁番都已经把叶逸推到好几个大牛面前去了,朋友圈里发了合影,许多同行在评论区下吹捧。

姜醒还什么都没有,裴律忽然觉得心里不是滋味。

学术圈和科研行业有自己的交际壁垒,文人清高,不是你有天赋有才华就有机会就可以立足脚跟的。

这里甚至比一般圈子更看重引路搭桥的指路人,要么你有很亲很牛并且有空亲自带你的老师 (像葛石虽然地位高名声大,但身兼数职日理万机做不到亲自带学生发论文做课题),要么你有愿意提携你照顾你领着你入交际场的嫡亲师兄师姐。

姜醒自己并不是很在意出风头或是结识人脉这种事,只想默默地出成果,所以肯定也不会像别人一样去交际应酬,他不是圆滑热络的性格,甚至在不熟的人还容易被误会成孤傲清高。

裴律不会觉得姜醒这样不好,这是姜醒的纯粹和珍贵之处,但裴律想给他更好的,他值得拥有更宽阔的平台和更优渥的资源去追逐他热爱的科学和真理,站在更高的地方让别人看到他的成果和成就。

裴律说:“姜醒,我过去找你好不好?”

“啊?” 姜醒的脸在柔和的台灯下有些迷蒙,“可是你不是要忙收购吗?”

“会已经开完了” 裴律看了看后续行程,“别的可以远程办公。”

“可是也快结束了,你飞过来又飞回去太累了。”

“我不累,” 他没接到这通电话的时候很累,但是听到姜醒的声音就不累了,而且坐飞机也不会比他今天坐了一天令人室息的会议室面对一群道貌岸然嘴脸难看的野心家累。

“那你来,” 姜醒说,“我、我一一就不去接你了。” 他不认路,而且裴律有司机。

裴律气笑。

裴律第二天中午就到了,出现在下午的课题研讨辩论会上时大家都很惊讶,但他与 A 大的科研中心领导和老师们都有学术课业往来,融入得很好,很快就取代方旭等人成为本次交流会的中心。

会议期间,裴律点了好几次姜醒的名字,让他做实验汇报展示,姜醒表现得也很出色,只要涉及到他熟悉的专业领域,他便像游鱼归海,如鱼得水,那种强大耀眼的自信和光芒是会从他的一言一行里透出来的,压都压不住 。

在探讨辩论环节他还指出、纠正了叶逸一些细节错误,并提出了另外一种证明路径与演化方法。

叶逸的脸一刹白了,会场那么多领导、专家、学生看着,还来了记者,方旭看不下去,为叶逸挽尊,辩驳了几句。

姜醒在这种时候非常固执凌厉,他像一株野草,要么你就把他压制得死死的,一点机会、一丝缝隙都不给,但凡有让他得到一个发声的平台,他便不容许科学与真理有一丝灰色地带。

叶逸方旭脸色已经很难看了,姜醒也没有停下来,或者适时地将语气稍微放软放缓一些,那样古井无波风轻云淡的解说更像一种高纬度的碾压和藐视,压得人透不过气来。

A 大的领导来听了,觉得甚为精彩,赞叹 S 大学术风气好、竞争意识强,说做研究就应该这样,师出同门也可以相互否定、相互推论、相互进步,因为,真理就是越辩越明的。

第41章 威胁我?

作者有话说:是没有醒宝的一天,想他~

其实在学术上有不同分歧再正常不过,这并不是什么丢脸的事,学术不分高低,唯心尼采和唯物的培根,学说的正确与否并不影响他们的伟大。

一门学科的繁荣,并不单单是靠 “正确”、“真理” 那小一部分来推动的,而是它延伸出来的思辨、方法论和研究体系,众多流派相互辩驳印证才能百鸟争鸣百花齐放。

而且以发展、流动的眼光来看,某个时间段的 “正确” 与“真理”在研究到达一定深度的时候又被推翻,曲折前进,这都是很平常的事。

但很明显,方旭叶逸们不这么认为,他们只觉得姜醒是在蓄意报复,让他们难堪下不来台,在得知裴律还已经带姜醒去拜访了几个圈内知名编辑后,更感到惊愕。

他们这行,发刊版面也是一种有限资源,每一期每一个月每一年的刊位就这么多,你发了我就没得发,僧多粥少,竞争激烈。

有时候认识、结交审核编辑比你的指导老师还重要,国内的学术环境,人情必不可免,没有办法。

质量差不多的两篇稿件,我更熟悉你,你的就被采用了,毕竟大部分学生、研究人士都不会有太过石破天惊的创新(也不是绝对)。

利益当前,矛盾加剧一触即发。

“如果姜醒没有当场指出来,那下不来台、被人做文章的就是 S 大。”

裴律面对梁番怒气冲冲的质问,镇定冷静回应,嘴唇平静地吐出这些话的时候显得分外薄情。

S 大 A 大虽然常常有学术往来,但同为 top3 高校,竞争激烈,今日到场的校媒官媒都是对方主场,这样的笑话,免不了一番拉踩。

“并且,我认为姜醒提出第二种路径是在为校争光,我为姜醒感到骄傲。”

梁番愤怒,看裴律这副明着偏袒姜醒的样子心里又陡然升起一丝心虚和慌张,索性也不再猜来猜去,直接摊牌:“裴律,你知道了是吧?”

他已经想起来那天在餐厅里他窥到的那个人影是谁。

“知道什么?” 裴律点尘不惊,在阴间董事会呆得久了,越发不动声色波澜不惊,也越来越没人看得出他在想什么,整个人比原来更高深莫测又气势压人。

梁番猜不准他是不是在为那件事生气,不说话,裴律吊够了他便直接说:“知道叶逸拿姜醒的数据去做报告,并写自己是一作吗?还是你指你们两个包庇抄袭藐视管理规定滥用公权清除邮箱记录企图瞒天过海?”

梁番被他过于平静甚至有些温和的语气震慑住,他实在不解、也想不通:“阿律,你就为这事儿跟我们闹掰?”

“这些天叫你出来不出,电话也推给助理一个没接,还有,那几个联合项目是你叫停的吧?还跟我说什么董事会,就因为这么个事?”

“我们认识多少年了?姜醒是你什么人?值得你为他做到这个地步?”

他实在不明白裴律为什么这么执拗固执认死理,姜醒这事儿说大不大,他这样水准的在高校里一拉一大把,这种事在他们业界内也不算少见,就算他惜材也没必要跟他们闹得这么僵,一点情面都不给。

这段时间他不太好过,他爸知道裴律压下方氏的几个项目后特意让他们几个过来探口风顺便示好。

与其说他是为叶逸着急,不如说是他和方旭生出兔死狐悲的危机感。

世家交情、人情利益,他们做惯了抱团的既得利益者,姜醒的出现是一种强势的闯入,并吸引了他们倚赖者的目光,护叶逸不如说是护着他们自己,护着这个小团体主义盛行的集体和圈层。

叶逸心里就更不是滋味儿,叶家比方家更逊一层,离裴家更远,在他能搭上的关系里离裴律最近的只有方旭和梁番。

“没必要?” 裴律眼神锋利,双手抱在胸前,从容地说着一些令人无地自容的话:“不管是不是姜醒,我的实验室都不容许搞学术霸凌和学术霸权,这事外审答辩的时候我给过你们机会,你们转头就买通助教蒙混过关。”

梁番心头一慌,忽然觉得眼前的裴律陌生至极,或许,从很早开始,他们便走向不同的分岔路口,不是一路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