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蝉鸣蛙叫,豆大的烛火随风摇曳,左右闲不下来,裴筠庭起身,披着外衣往裴瑶笙的院子去。
屋内灯火未熄,阿姐果然没歇下。
进了屋,却发现只有裴瑶笙的二等丫鬟玲儿在。她是常客,又是家中人人宠爱的二小姐,玲儿见了她自然不敢怠慢,只道:“大小姐还在净房,劳烦二小姐耐心在此等候一阵。”
她摆摆手道:“无事,你忙你的吧。”
裴瑶笙屋内陈设简单,却处处都能透出和她本人一无二致的气质。
墙上挂着的题字是林太傅亲手所书,她和裴瑶笙各有一副;白瓷花瓶里插着几支月季,她记得是前两日温璟煦差人送过来的;床边放着两卷未阅完的书卷,再一旁是巨大的书柜,足足比裴筠庭高出两个头来;屋内熏着很好闻的沉香,也是平日里裴瑶笙身上的味道。
目光一转,她无意间瞥见桌上平置着的,温璟煦亲手所写的婚书,起初在被他苍劲有力,颜筋柳骨的字吸引后,便逐字逐句将婚书看了下去:“两姓联姻,一堂缔约,良缘永结,匹配同称。看此日桃花灼灼,宜室宜家,卜他年瓜瓞绵绵,尔昌尔炽。谨以白头之约,书向鸿笺,好将红叶之盟,载明鸳谱。”
婚书写到这儿本该停下,最后却被人添了句:“以婚书为证,此生不娶一妾,不纳通房,若违所誓,千刀万剐,灰飞烟灭,万世不再重逢,永世不得超生。”
她几乎能想象,温璟煦是如何一字一句,耐心将这纸婚书写好的。
这半点不给自己退路的行为也确实是他的作风。
饶是裴筠庭都不得不为之震撼,她总以为自己已经是世间最为离经叛道之人,不料温璟煦更甚于她。
再说放眼望去,即便看遍整个燕京城,也找不出几家彩礼比嫁妆还多的,甚至温璟煦给的彩礼比嫁妆多出两倍不止。当日下聘,那流水一般的红箱抬入侯府中,足足抬了一个时辰有余,门口百姓里里外外围了个水泄不通,男子都在议论,女子多是艳羡。
此生能得一郎君如此,无悔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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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53 第四十九章 针锋相对
燕怀瑾应下请求后,傅伯珩便信以为真,见他已经派人去知会永昌侯,便屁颠屁颠,毫无疑心地跟着人跳上马车。
片刻后,马车甫一停下,他便迫不及待地跳下车,在门前站了半晌,才逐渐反应过来这牌匾上写的不是镇安侯府,而是大理寺。
傅伯珩后知后觉,转头去看正从马车上走下来的燕怀瑾,眼神略显疑惑。
燕怀瑾下巴朝门前一点:“进去啊,愣着做什么?”
傅伯珩不确定地指着大理寺:“淮临哥,你确定裴姐姐在里面吗?”
谁知清隽矜贵的三皇子刚领着他的人从傅伯珩面前走过,又回身,居高临下地睨他一眼:“我说带你去找她,又没说是什么时候。想见她,先等我处理完事务吧。”
傅伯珩撅撅嘴,垂下眼角,瞧着颇有几分委屈。但随后转念一想,自己现在去,根本没有理由,说不定还会被裴姐姐拒之门外。再说大理寺不还有个周大人吗?自己和他关系还不错,周大人讲起故事来也有趣,想必不会太无聊。
小孩子的情绪,就同突如其来的暴雨一般,来得快去得也快,前一瞬还委屈着,转头就能忘得一干二净。
说来这还是他头一回进大理寺,看眼前穿着制服的人来来往往,嘴都合不拢。左瞧瞧右瞧瞧,一不小心便撞到了展元身上。
燕怀瑾回京后,展元自然还是跟在他身边,和展昭一样,听从主子的差遣。见傅伯珩不慎撞在自己身上,展元飞速瞥了眼主子的背影,对他友好地笑笑:“小侯爷,当心些,仔细莫要摔倒了。”
傅伯珩点点头,心道,虽然淮临哥人是不好接近了点,但他身边的侍卫都挺好的,展昭哥哥胆大心细,展元哥哥亲切有礼,和周大人一样好。
燕怀瑾浑然不知自己被这小子归列为望而生畏的那类人,进了大理寺便直奔周思年所在之处。他造访大理寺并非一日两日,故而多数人都认得他是三皇子,多少听过有关他的传闻,不敢怠慢,见着他便毕恭毕敬的行礼。
燕怀瑾目不斜视,身后亦步亦趋的傅伯珩也学着他的模样,试图端起架子来。
周思年早知他要来,他进门,忙令小厮给人上茶水,忽然瞥见他身后对着自己憨笑的傅伯珩,调转了视线,无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要知道,因着先前骚扰裴筠庭的“丰功伟绩”,即便关系沾亲带故,燕怀瑾也极少给傅伯珩多余的好脸色看。若非傅伯珩小孩子家家不记仇,又有裴筠庭这层关系在,燕怀瑾是万万不可能同他单独在一块儿的。
然而他慢条斯理地抿一口茶,悠悠道:“一时半会儿解释不清楚,总之你放心,这小子没心没肺,无须挂心。”
听他这么说,周思年也没再追问:“你先前同我说,还有一个人要到场,总归不是傅小侯爷吧?”
“他近日忙着呢,八抬大轿都请不动,若不是我再三游说,又拿父皇来压,只怕他今日也不会出来。”
如此一来,周思年倒猜出了八九分来人的身份。
“少卿大人,三殿下,靖国公来访。”
果真如此。
“快请他进来。”
温璟煦不知刚从何处归来,身着玄色的蟒袍,甫一进门,便将目光落在了傅伯珩身上,随即转头对燕怀瑾一扬眉:“你儿子?”
周思年招呼人的手僵在半空:“......”
展昭,展元:“......”
燕怀瑾重重将茶杯一放,抬起眼皮往他那撂一眼:“你近来心情好到这种地步?竟然与我开玩笑。”
温璟煦掀袍而坐,眼角眉梢皆是笑意:“毕竟也是要成亲的人,朝思暮想这么多年,如今即将得偿所愿......唉,想必这种心情,三殿下一时半会儿是无法体会的吧?”
周思年叫苦不迭,眼瞧着两人间火药味渐浓,以他的体格与身手,无论如何都拦不住啊。
好在燕怀瑾并未发作,似也盼着早点结束般,迅速切入正题:“温璟煦,知道你归心似箭,我长话短说前些日子你主动请缨,负责追查外邦人与朝中大臣暗中勾之事,个中细节,我要知晓。”
温璟煦挑起眉头,目光隐含探究:“三殿下想知道些什么呢?”
“谁知道呢。”燕怀瑾往椅背上一靠,正对上他的目光,“也许是叛党的目的,又或许是你所查到的,有关当年一案的线索。”
他偏开头,轻笑了一声:“也是,虽不知三殿下为何非要将我叫到大理寺来,但想必你心里也清楚,有些事,是无法放到人前说的。”
高手过招,刀刀见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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