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侧妃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喊:“郢儿,我的郢儿。”
她扑上前来,十指如?钩想?要抓挠张攸年:“你为何要杀我儿?”
张攸年侧身避开?, ろんぶん 冷眼睨着她:“为何?只要你这双儿子活着,便是萧秋折的心腹大患,也会阻碍他?坐上太子之位。”
“你以为,当年你构陷他?生母嫁入亲王府的事,当真无人知晓么?她人死?了,你还要到处散播污言秽语,并且栽赃到我的头上,让晚青妤误会我。事已至此,你也认命吧!”
张攸年心知自己命不久矣,横竖都是要死?的人,倒不如?在临死?前为晚青妤做些什么。若是留着萧家?这两个兄弟,待萧秋折坐上太子后,也难保不会再生夺嫡之祸。到那时,受苦的终究还是晚青妤。
“萧秋折下?不了这个狠心……”他?喃喃自语,只听一声响,手中匕首已然刺入萧絮腹中,“那就让我来帮他?做。”
“絮儿,絮儿。”江侧妃眼见两个儿子接连死?在眼前,整个人如?疯似癫,“你这个畜生,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张攸年面?无表情地收起匕首,对亲卫冷声道:“将这两具尸首埋了。其?余人送到岭南去,永世不得回京。”
手下?得令,揪起还在哭喊的江侧妃。
张攸年待手下?将人拖走?后,翻身上马,向?村子赶去。
他?急匆匆赶至村中,寻得一处医馆,得知晚青妤就在此处疗伤。他?腰间旧伤隐隐作痛,却顾不得许多,径直奔向?晚青妤所居医房。只见房门紧闭,药童拦道:“公子且慢,那位姑娘伤势不轻,医师正在为她拔箭疗伤,您待会再进去。”
“她伤势如?何?可有大碍?”张攸年急声问。
药童回道:“才见她进来时,虽伤得重,但?未及心脉,应无性命之忧。”
张攸年低应一声,松了口气,在廊下?踱步,他?额间沁出细密汗珠,衣衫上血迹斑驳,腿上几处伤口犹自渗血,却浑然不觉。这几日?朝堂剧变,生死?一线,而今方悟世间诸事,强求不得。
情之一字,尤难左右。
他?亲眼见过两年前付钰书为爱痴狂的模样,亦目睹两年后那人因爱成?疯,竟至伤及心上之人。而今却因他?之过,连累晚青妤重伤若此,几近殒命。
六月暑气正盛,庭中古木葱郁,却驱不散他?心头焦灼。微风过处,只将那血腥气搅得更浓。
屋内,医师汗湿重衫。他?一手持药纱按在晚青妤背后伤处,一手握住没入肌骨的箭矢。抬眼看向?紧抱女子的萧秋折,但?见他?面?色惨白,颊边泪痕与血渍交错,一双赤目死?死?盯着怀中几近昏迷的人儿,连眉头都不敢稍动。
“会有些疼,抱紧她。”医师沉声道。
萧秋折微微颔首。他?身经百战,箭伤刀伤不计其?数,却从未见过一个女子受这般重伤。那箭镞入肉三分,该是何等钻心之痛?他?忧心晚青妤承受不住,正自思量间,忽觉怀中人儿猛地一颤,医师已发力拔出箭矢。
晚青妤闷哼一声,霎时软倒在萧秋折怀中。她面?色惨白如?纸,唇泛青紫,冷汗浸透衣衫,连呼吸都微弱得几不可闻。
萧秋折紧握她冰凉的手,随着那支血箭“铛”地落入铜盆,只觉心口如?遭重击,热泪夺眶而出。
医师急以烈酒清洗伤口,又以桑皮线细细缝合,最?后敷上金疮药,缠好素绢。幸而存有些许麻沸散,虽不能尽除痛楚,到底缓了几分苦楚。
待处置完毕,医师拭汗道:“姑娘元气大伤,需即刻服药调养。你好生看顾,老夫现在就去给她熬药。”
萧秋折喉头滚动,却只挤出几声哽咽。医师匆匆推门而出,恰被守在廊下?的张攸年拦住。
“医师,她......”张攸年声音发颤,衣上血痕犹未干涸。
老医师打量他?周身伤痕,温声道:“公子宽心,箭已取出,虽伤及肺腑,幸未损心脉。只是失血过多,需好生将养。”
医师又见他?袖口渗血,叹道:“我看公子伤势亦不轻,可要先行包扎?这伤若耽搁久了,别再发炎了。”
晚青妤未有性命之忧。
张攸年闻言,心头巨石方落,眼眶霎时泛了红。他?长舒一口气,随医师前去疗伤。
换药时,医师一边为他?清理伤口,一边叹道:“我不知诸位从何处来,但?看你与屋内那位公子, ろんぶん 皆伤痕累累。那位公子胸前背后多处创口,却只顾守着那位姑娘,连伤都顾不上治。他?可是你的朋友?待我为你包扎妥当,你且去唤他?过来。这性命攸关?之事,耽搁不得。”
朋友。
银针穿皮而过,张攸年紧咬牙关?,强忍酸楚,默了片刻回道:“好,我稍后叫他?。”
说起“朋友”二字,于?他?重若千钧。
晚青妤温婉,付钰书清冷,陆临跳脱,晚清禾敦厚。犹记那年春深,晚青禾还和手把手教他?临帖。晚青桁则总跟在他?身后,脆生生唤着“攸年哥哥”。
最?是陆临顽劣,曾在外祖母院中的枣树上蹿下?跳,不慎跌断腿骨,疼得直哭。至于?付钰书......思及此处,他?心头微窒。那人白衣胜雪的身影在记忆中忽明忽暗,其?中纠葛,竟难以言说。
付钰书生来便是金尊玉贵的公子,锦衣玉食,从未受过半分委屈。他?确曾待他?亲厚,或许真心视作知己。然他?自幼生于?微末,心性渐生偏执,竟起了争胜之心。
他?渴慕那些触不可及的荣华,妄想?成?为付钰书那般人物。直至今日?方才顿悟,那些珠玉锦绣不过是过眼云烟,而少年时共同的欢乐,才是难得珍贵。
晚青妤,那个总在阳光下?笑得灿烂的人儿,会毫无保留地将满目韶光都赠予站在阴暗处的他?。
正是因着她和那些伙伴,让他?方知,这世间既有风雨阴晴,亦有光华灼灼。
可叹流光易逝,故人零落。晚青尧英年早逝,晚青禾形销骨立,付钰书家?业倾颓生死?不知,而今连晚青妤也身受重伤。
思及此,他?只觉喉间发苦。人生恰如?明镜,心若蒙尘,照见的自是扭曲形貌。
医师包扎完毕,他?走?青妤房前伫立良久,方才轻叩门扉。听得屋内萧秋折沙哑应声,这才推门而入。
甫一进门,浓重的血腥气便扑面?而来,但?见晚青妤伏卧榻上。
萧秋折坐在床畔,十指紧扣晚青妤的手,听得门响,转过头来,而后眉心微蹙,旋即转回,目光依旧落在晚青妤苍白的面?容上。
张攸年缓步近前,见晚青妤昏迷不醒,心口如?遭芒刺,眼底霎时泛起热意。
房间里一阵寂静。
“疼的昏了过去,还好没有伤及要害。”萧秋折嗓音沙哑地开?口。
张攸年低应,见萧秋折遍体鳞伤,青衫尽为血浸,面?上血汗涔涔,竟分不清哪些是泪。他?喉头滚动,动了动唇:“你的伤很严重,先去包扎。”
萧秋折闻言没有立即回应,房间里安静了一会,他?这才缓缓起身向?门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