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1 / 1)

那是一种让宁玄感到陌生的笑容,如春风般和煦怡人,那种感觉就像是木雕的神像忽然变成了活生生的人,宁渊对云语容这个妹妹极尽温柔,寸步不离。

宁玄见他们表兄妹相处融洽,便将酝酿已久的亲事提了出来,宁渊没说什么,没想到云语容会强烈抗婚,不惜牺牲名节,跑到南风馆那种地方。

宁玄气得发狂,要把她家法处置,最后还是宁渊替她求情,说了句不必勉强,将婚事作罢,送云语容回家。

这六年来,宁渊没有主动提起过云语容,但是宁玄身为父亲,近乎执着的认为,儿子应该是有些不甘心才是。

他从没有见过宁渊对其他任何人那么温柔过,如果不是云语容的所作所为太过恶劣,不可救药,或许宁渊还会尽量容忍。

可宁渊毕竟是他宁玄的儿子,身为首辅之子,太子伴读,皇帝心腹,他最在乎的还是官声和前途,娶云语容这种女子只会毁了自己。

他终究还是站在了理性这一面,大概还因为,他自幼书香为伴,对云语容的轻浮浪荡也感到讨厌了吧。

不过这些都过去了,他究竟对云语容有没有遗憾都不重要了,现在他娶了郡主。听云锦程说,明年要把那云丫头嫁给一个姓方的官员,到时候一切就彻彻底底的过去了。

**

宁府医舍。

宁玄自小体弱,因此宁府常年养着一位医术高明的大夫名叫黄奇川,黄奇川约莫四十有五,一心钻研医术,对世俗名利毫无兴趣。

管家卓良带来宁玄的亲口吩咐,黄奇川爽快的答应少夫人借用炼丹房,让徒弟带她过去。后来,只要她不把丹房烧了,他就任她随意折腾,也不过问。

云语容借口炼药需全神贯注,将闲杂人等都支走了。

过了两个时辰,云安逮着机会溜进炼丹房,闻到一阵奇怪的腥味,问:“这药罐子里装了什么?你什么时候会炼药了?你可不要……”

“放心吧,我不会把舅舅毒死的。”云语容守着药炉子,有一下没一下用蒲扇扇火。

用鲜血熬制血丹最考验温度,要一刻不停的控制火候,云语容看似漫不经心,实则盯着火苗不敢分神。

云安见她左手手腕上缠着丝帕,艳红的血迹从杏色丝帕里透出来,大惊,问:“容儿,你不会是用自己的血炼药吧?”

“爹,你动作小点好吗,吓着我的火了。”云语容瞟了他一眼,嘴唇略显苍白,“只不过取了一点做药引而已,不用大惊小怪的。爹,你坐好,我接下来说的话才是真的吓人。”

云语容用蒲扇指了指一旁的竹凳,示意云安坐下,慢慢说道:“那新娘我试探过了,果然有鬼,我不知道她是不是真正的郡主,但她肯定是严淮的情人。而且她嫁给表哥动机不纯,送来的破格救心丹里有一种奇毒,可以要了舅舅的命。”

“什么!”云安从凳子上跳了起来,“这还了得?快跟我去告诉你舅舅,马上把她抓起来严刑审问。”

“爹,不行啊。”云语容无奈的叹了口气,“舅舅本来就不喜欢我,要是被他发现我搅黄了表哥的婚事,赶跑了他的郡主儿媳,他会怪罪我、迁怒你的。除非找到铁证,否则我不敢冒险。你也不必心急,倘若顺利,今晚我就能脱身了。”

云语容把计划一一说给云安听,她打算冒充萧兰曦和严淮私会,让宁渊躲在房间内听着,等她设法让严淮亲口说出萧兰曦截杀云安的事,那时候就由不得宁渊不信了。

她也就可以挺直腰杆做回云语容了。

“今晚的时机确实难得。你这想法值得冒险试一试,至少能证明严淮和郡主有私情,你舅舅和表哥知道这件事,定然要休妻退亲的。”云安沉吟。

云语容道:“这是宁家的事,不劳我们操心。我只知道杀人凶手不能逍遥法外,誓要揭穿她。”

云安见云语容一脸严肃,想到随行护卫尽数丧命,心中惨然,沉默半晌,道:“你说你舅舅不喜欢你,你为了救他割脉放血,又是何苦?”

云语容淡淡的笑了笑,“舅舅是好官不是吗?这朝堂上少了一个好官,便会多出几个奸臣。有舅舅在,他会护着你,护着禹州受灾的百姓,我只不过为他们做一些事罢了。”

半个时辰后,云语容把炼好的血丹交给云安,嘱咐道:“一枚丹药能压制毒性约莫一年,一年之后,仍需再度服用血丹。这不是长久之计,舅舅为官多年,人脉甚广,若有法子找到御医曲平,请他研制解药,这毒或许能解。这些话,爹伺机讲给舅舅听吧,舅舅英明,自有决断。”

云安知道女儿随自己四处赴任,虽然身在闺阁,眼界不窄,她知道这些医理不足为奇,于是答应下来,拿着药丸去找宁玄。

云安刚出医舍,迎面撞上宁渊,下意识竟想闪躲。

云安三年未曾进京,却对京中局势有所耳闻,近来朝堂上的官员大抵分为宁党和靖党两派,宁党以内阁首辅宁玄为首,靖党以内阁次辅赵禀均为首。

这一年多以来,宁玄身体抱恙,宁渊隐隐成为宁党呼之欲出的新领袖,有传闻说宁玄的首辅之位固若金汤,就是多亏了宁渊率领宁党拥趸之功,还有人说宁玄的首辅之位迟早交给宁渊来坐。

云安身为外放官员,对这位官场新秀生出几分忌惮也没什么丢人的,不过云安自己心里很清楚,他是有点怕宁渊的。

第9章

宁渊这人不比宁玄,宁玄端方正直,以圣人之心去猜宁玄的心思,……

宁渊这人不比宁玄,宁玄端方正直,以圣人之心去猜宁玄的心思,八成能猜中。而宁渊这人聪明绝顶,没几个人能摸得透他的心思。

于私情方面,当初宁渊对云语容确实与众不同,云安看在眼里,却也力主拆散了这一对,他对宁渊有愧。

可以肯定的说,他每次来京城述职,最不想遇见的人就是宁渊了,但是此刻狭路相逢,与人家迎面撞上,云安也没有躲开的道理,那样就太失长辈风范了。

两人相距三步时,云安向宁渊打了声招呼,“夜亭。”

宁渊似乎只是不期相逢,行了一个晚辈的见面礼,问:“姑父为何来到医馆,身子不适吗?”

云安举起手中的丹药给他看了看,说:“担心你父亲身体,特意来看看丹药炼好了没,多亏郡主勤勉,丹药已成,我这就给你父亲送过去。”

“有劳姑父。”将要擦身而过时,宁渊忽然说,“今日我当着父亲的面说的那些话,并没有贬低表妹性情的意思。表妹天真烂漫,将来定会遇见良人。”

“承你吉言,我明白。”云安顿了顿,终究忍不住问了出来,“夜亭,姑丈问你一句,你对语容真的……真的只是兄妹之情了吧?”

宁渊狐疑的打量他,“我已成婚,此事还需再问吗?”

云安见他态度坚决,客气的笑了笑,说:“是我多事了,贤侄勿怪。那丫头性子浮躁,我给她说了门亲事,男方是礼部侍郎方释问,自然比你是远远不如了。你表妹不懂事,将来嫁到京城,还望你多关照。”

“姑父客气了,那是自然。”宁渊爽快的答应下来。

云安见他对答坦然,胸襟磊落,和印象中那个心思深沉的新秀政客又有些不同,一时间拿不准他的性情,只知道有件事非要他帮忙不可。

云安说:“贤侄听说过曲平这个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