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然不看一眼真人,她仅凭记忆就能把他画得这么好,这意味着什么?这只能说明她心里有他。
宁渊激动的笑了起来,嘴角抽动,“语容……”
云语容侧过头,朝他笑了笑,“大人可还满意吗?”将画纸呈给他,道:“请笑纳。”
“不要叫我大人。”宁渊抚着她的后颈,喉结滚了滚,温声道:“叫我哥哥。”
云语容露出自嘲的笑,“险些我都忘了,你还是我的表哥,血脉之亲不可断。”起身朝他行了个万福礼,恭敬地喊了声:“表哥。”
这客气疏远的语气和从前相比判若两人,她不喊还好,一喊出来,宁渊骤然脸色阴沉,“语容,你还是执意不肯接受我吗?为什么!”
云语容不想和他多做无谓的争辩,只道:“表哥慢走。”
宁渊狠狠地盯了她半晌,气呼呼拂袖而去。
黛姝从琴桌边走来,努嘴道:“瞧他走时的神情像要杀人。语容,下次你别这么刺激他,好吗?他是不会对你怎么样,可是我和三娘都好怕。”
云语容恍若没有听到,只问:“你说他还会再来吗?”
黛姝认真的点了点头,“你这表哥对你还真是一往情深,我从未见过如此执着的人。语容,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倘若有朝一日你当真负了他,他会……”
“会如何?”云语容忽然有些心悸。
黛姝道:“他会杀了你。”
云语容打了个寒噤,喃喃道:“不会的。”
“我觉得,会。”
云语容只道黛姝多疑,把宁渊想得太可怕了。
宁渊自幼饱读圣贤书,立的是圣人之志,他不会为了儿女私情自毁前途。
不过以宁渊的性格,倘若察觉她做下不法之事,例如窃取印绶私用,定会秉公处置,倒是会怎么对付她就不好说了。
她默默祈祷着宁渊就此心寒,不要再来媚香楼,四皇子自会另寻方法放走陆斯臣,却又隐隐觉得偷印绶的事最终还是会落到她的头上。
不安的猜测渐渐被琐事冲淡了。
过了两日,一件突如其来的意外扰乱了云语容的计划,她在媚香楼见到了沈清溪。
那天无心经过,听见房间里龟奴在给新来的姑娘上刑,那姑娘哭得凄凄惨惨,她进去喊那几个龟奴住手,认出被打的姑娘是沈清溪。
沈清溪瘫坐在地上,被折磨得求死不能,见了云语容顿时哭得肝肠寸断,“语容,求你去求求师兄,我才是陈王遗孤,该死的是我,求他不要杀唐月度。”
云语容抱着沈清溪,用丝帕擦净她的脸,“这话你已经对宁渊说过了吧?”
“是。”沈清溪说着又哭了起来,“他说本想饶我一命,听见我为唐月度求情,便把我卖到了媚香楼。语容,师兄骂我是非不分,我不是分不清是非,我只是不想让唐月度死。”
看着这个全然不理性的女子,云语容竟然有几分羡慕她的任性,即使明知有违礼法公理,她仍能大胆的说出私欲,不像自己只能将一颗心活埋进不见天日的墓穴。
云语容冷静道:“清溪,唐月度诬陷太子,干犯国法,他必死无疑,这不是你愿不愿的事。只怨他自己,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沈清溪把脸埋在帕子里,呜咽道:“他被判了斩刑,活不了几日了……师兄把我丢到这里,我知道他是为你泄愤。语容,是唐月度对不起你,我愿意在媚香楼赎罪,只要你的心里能好受些。”
云语容拍着她的肩膀,“我没事,不需要你为我做这些。”
沈清溪瑟瑟发抖,显然仍在害怕,“语容,你近日见到师兄了吗?他像是变了一个人,变得好可怕。兄长为了我的事去求他网开一面,他不仅不念旧情,还扬言若是沈家再敢庇护我,便要将沈家抄家查办。”
“前几日赵禀均被罢免首辅之位,师兄接任首辅之位。听兄长说,师兄行事霸道,不单单是对付赵禀均,还不择手段排除异己,有些士子只是对他有所质疑,便被罢免了科考资质,终身不得入仕。现在朝中分成两派,一派听从赵禀均,一派以他为首,斗得水深火热,许多无辜之人被牵扯其中,遭受池鱼之祸,师兄毫不手软。”
第78章
云语容久在风尘,偶然听沈清溪说起朝局,顿觉心惊,宁渊他这是……
云语容久在风尘,偶然听沈清溪说起朝局,顿觉心惊,宁渊他这是在自取灭亡。
他行事如此疯狂,难怪沈清溪、黛姝和尹三娘都惧怕他,只有她还当他是从前的宁渊,傻傻地不留情面地拒绝他。
他居然能疯狂到把沈清溪送到媚香楼,谁知经历了这么多事,他究竟变成了什么样子?
这晚天字号雅间再添烛火,宁渊只身前来,拒绝尹三娘送来的花魁黛姝,点名要沈清溪伺候。
消息传到后院时,云语容恰在沈清溪身旁,将沈清溪护在身后,道:“她不能去。”
尹三娘怨道:“早叫你哄着点宁大人,你早干什么去了?现下他对你没了兴致,只要沈姑娘,我没你那么大的胆子,和他对着干。你让开。”
云语容道:“我去见他,你等我回来。如果说不动他,我再不拦你。”
尹三娘只得道:“你速去速回。如今宁大人贵为首辅,你要是再敢像从前一样冲撞他,给我们媚香楼惹祸,我绝不饶你。”
云语容安抚了沈清溪,向着宁渊的厢房来了。
厢房内空旷而安静,只有宁渊在桌旁自斟自饮,听到人声,他掀了掀眼皮,见是云语容进来,神色自若。
云语容走到他身旁,喊了声表哥,取走他手里的酒杯,道:“你喝了很多了。”
宁渊顺从的松开酒杯,脸上带着酒容。
说起来,从前云语容总是站在离他很远的地方,很久没有这样近的认真的看过他了。
他看上去凌厉又疲惫,强势逼人却又不堪一击,虽然仍坐得端正,实际醉得厉害,只是勉强维持着不倒罢了。
他拼了命地去撼动局势,和赵禀均一较高下,除了为宁玄报仇外,只怕也有她的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