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话一出,满室寂静,随即呼啦啦屋内廊上跪倒了一片。姬苏从侍卫们身型手臂的缝隙中瞧到这情形,又张大了嘴,作势想站起来看热闹,结果手叫于淳廷捏重了力道,痛得倒抽一口冷气,眼泪又花花的冒出来。
“跪什么跪,都滚出去!郭义,快去端水来给公子洗净伤口!”
常孟人显然怒极,说话声震得靠在怀里的姬苏耳朵里都响着回声,“唐山,快去拿伤药来!”
水来得快,见端盆的小二在一边手抖脚抖,姬苏忍不住安慰式的对他笑了一下,又见郭义额头汗珠密密麻麻,出声安慰他:“郭随侍可再重些,本殿不怕疼。”
怎么可能不痛?
鹤嘴尖锐,随着郭义用帛巾沾了温水擦去血迹露出那道右手小指下方到手腕侧的约六七厘米长的翻开嫩肉、深近半厘的伤口,所有看到的人都心里一紧。
就算唐山再小心,这个时代的伤药一沾伤口还是疼得姬苏脸都皱成了一团干桔子皮,常孟人见状,犹豫了一下举起手拍着姬苏的背,一下一下生硬的轻抚:“殿下忍忍,马上就好。”
门口又传来数道脚步声,于淳廷皱眉向晁知义扬了扬下巴,晁知义走到门外。
姬苏尖起耳朵,听到晁知义压低了声音和外头的人说了几句话后进来走到自己面前恭声道:“殿下,林老先生与公子德前来求见。”
“快请他们进来。”
姬苏说着,让常孟人把自己放在床边坐下,侍卫们分两侧背脊笔直,立于床边肃容手置于刀柄上。
显然是发生了大事,一面之缘的林老先生和满身贵气的表哥姬德此刻虽然衣着整齐,然而姬苏还是从他们身上看出了一丝匆乱,神色间也带着凝重。
两人前躬长揖,姬苏给吓了一跳,赶紧站起来回敬一礼:“都是自家人,苏怎敢受长者表兄之礼,父皇知道定要骂死我。”
“德表兄,林表外祖,您们请坐。”
郭义正好叫了小二送了案几团蒲进来,三人便依次跪坐下,等小二满了茶水退下,姬苏这才再次开口问道:“表兄,表外祖,到底发生了何事?”
公子德与林外祖皆面露苦笑,起身又给姬苏作揖。
“实在对不住表弟,为兄受陛下所托护送外祖回乡,未曾想今晚竟遇到贼人前来行刺,那贼人刺杀不成逃窜进了此客栈,下人便着人去了官衙请衙卫前来搜寻。”
“不知表弟在此住宿,管教不当致表弟惊伤,德之罪实不可恕。”
“老夫管教所欠,致殿下受惊受伤,愧对陛下与殿下啊。”
说着又是一揖,面露羞愧。
姬苏赶紧站起来扶住欲一揖到底的林表外祖。
“表外祖,您是表兄外祖,亦是苏表外祖,本是一家人,无须重责自己,全是那贼人之错!”
说着姬苏看向常孟人:“常尉令,你与晁侍卫唐侍卫快去帮忙搜查客栈,定要拿住那贼人,于淳侍卫在此护卫本殿。”
常孟人三人领命,虽面上不虞却还是应了是便往外走,于淳则上前几步,标枪一样站在姬苏身后一步之遥。
这番举动唬得公子德与林家表外祖又是作礼惶恐道:“万万不可,殿下千金贵体,怎敢劳您为我等小事伤神。”
“常尉令、晁侍卫请留步,我等小事不及殿下安危重要,还请诸位护好殿下。”
说罢了不等姬苏接话,林表外祖又道:“惊扰殿下已是大罪,还请郭随侍伺候殿下休息,午间老夫再来向殿下负荆请罪。”
公子德也再次告罪,姬苏实在不知道要怎么跟他们打交道劝说他们别放在心上,只好嘟嘴闷声道:“别说请罪,都是自家亲戚,等午间苏去看望表哥与表外祖。”
哪里真敢这么应下,祖孙俩连声不敢,推来搡去,最后姬苏不得不应下他们过来。
等门关上,姬苏抹了把额头的虚汗,睁大一双眼睛皱着脸向郭义伸出手:“郭义,又出血了,你快给我重新上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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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亲临
天还未亮,风吹得人手脸都刺痛冰冷的时候,桐城的守门官兵拉起城门,前后出放了好几匹骏马,分了好几个方向急驰而去。
其中两匹先后向京城方向而驰。
姬苏手痛得厉害,睡不着只好要郭义陪自己说话来分散注意力。躺在床上,郭义跪坐于床前帮姬苏捧着手,想了想方回答姬苏问的关于鄘王的事情。
桓帝有子十二人,武帝是排行第九的,上头六个哥哥,鄘王正好排第六,比武帝大了七岁。
卫帝一统江山时推行了分藩圈地的法令,为了皇权集中及显示忠诚,虽然众皇子受藩,其长子生下后必须做为质子留京生活,而藩王亦不是代代传承,传至两代就必须给新帝的兄弟们让位置,他们只能落为旁支拥有良田千亩当个富家翁。
鄘王所受的藩地在大胤的西北,唤夜郎,物产并不是十分丰富,听闻土地贫瘠,有三分之一的地方是砂石。本来应是长子留京,然而鄘王的长子三岁时才叫人发现是个双腿有问题的人,身有疾病者是不能继续嫡长之位的,这才有了次子公子德代兄留京。
听完了姬苏若有所思:新的藩王既然无缘最高权力,就会转头看向自己应该得到的土地和权力,想必是要和老藩王互相争夺撕杀,新皇帝就能稳坐于龙椅上看着兄弟亲戚们互斗成一团拼个你死我活,这就是皇家,真正是天家无父子的冰冷残酷现实。
姬苏侧躺得累,于是动了动,翻个身仰面看向头顶的木屋顶:“那为什么要行刺我表兄啊,明明我表兄都还没有承藩。”
“我的殿下,此事奴才也不知了,奴才只知道鄘王喜美色,府里的姬娘与滕妾给他生了许多儿女,府里热闹得很。”
姬苏:“……”
郭义你能不能别睁眼说瞎话,这不是知道得很么。
但是公子德看着也就十八九,他做为次子,下边的兄弟得多大?就有能力买凶杀人了?
不动声色的别过头,姬苏吩咐郭义:“有些饿了,郭义,你去叫些点心来。”
眼睛又看向床头站着的像标枪的于淳廷:“累了好一阵了,于淳侍卫与唐侍卫先下去休息吧,换常尉令与晁侍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