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得专心,脚下便差点踩空,身体一歪眼看便要坠入水中,小小的惊叫还未出声,便叫姬苏眼明手快道声失礼扶稳了。
姬苏身后跟随着四个侍卫,虽不见于淳廷影子,但有位段钊补了他的缺,从他们在后的位置看去,便是好一幅英雄救美、美人在怀的侧扶图画。
晁知义不由与常孟人感叹:“当年那般小小可爱稚童不足吾腿高,如今亦长大了,知晓美色了。”
他话音未落,便招来常孟人一记眼刀。
这不长心眼的大个子,竟敢如此妄议太子殿下,真是老寿星吃砒霜,找死呢。
不过常孟人转回去看向姬苏,心下也是感叹,当年自己抱着的那个小小的一团孩子,真像是一晃之间,便长成了谦谦美少年了。时间啊,可过得真快。
前头段钊是新人,他见太子动便欲上前扶太子,却是被唐山一把按住,摇头示意他莫冲动。侍卫们在后头的动作姬苏全不知晓,虽然扶住了容德,容德和姬苏各自的斗篷却还是一截垂进水里,姬苏见容德站稳便道:“小表姐斗篷沾了水,只怕走动间会沾湿鞋袜,吾二人快些入阁,让表姐侍女另取新衣换下方好。”
容德也瞧见了太子殿下的油水如水的皮毛大氅一小截被浸湿,面上现出歉意:“多谢殿下出手相助,殿下的大氅亦湿沉了,还请殿下进阁换下,莫沾染寒气。”
姬苏因为母亲的原因,对女性一向有礼尊重,他自己并不觉得如何,但却叫容德心生好感,二人便不再流连美景,快步进了阁去。
一进阁,暖气便扑面而来。玻璃在大胤已经研究成功,官家自然先用,这临水阁的门与窗也不晓得是原来谢太尉让人安上的,还是后来于淳大司马叫人换上的,清清透透,不止迎来外头的光亮,更让湖水花叶的美景一览无余,风情有别于方才渡水穿花之韵。
阁楼外看不大,内里却极大,一侧墙壁置了屏风,容德引姬苏走到一片依墙的屏风后脱氅,姬苏边解带边打量,便看到墙上靠着一幅绣图。此图并非甚么鲜花美人动物图,而是大胤的舆图,
这幅绣图高约一米,横宽约两米,姬苏细细瞧见去不禁颔首称赞,大胤的诸州诸府,河流山川具都一一绣出不说,便连新并入胤土的西边近十个国家都留出空余,想来是准备补上。
姬苏慢慢从北看到西,从西看到南,从南再看到中,从中最后至东,及至东,眼神微微凝了凝,只见东边诸小国之处,以银钱白线蜿蜒绣出一条白色长龙盘踞于上,尾扫海滨,尤如蛟龙出海,栩栩如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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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章炖点汤,就不更于微博了,只放长佩与海棠。
群_954318008_整理制作_2022∞05∞04 20:39:47
一八六、动心
一顿寿宴宾主尽欢,等恭送走天家父子辇架消失于街角,于淳谦才领着一众妻儿回府关上了大门。
各位夫人如夫人回了房,小辈们都随着长辈去了府中父亲祖父所在的院子里的大书房,十多人分别落了座,于淳谦坐在上首,面上带着笑与诸孙子孙女们问话。
“尔等今日有幸见到陛下与诸殿下真颜,可觉如何?”
他这话实是有些大逆不道,竟敢背后议论天家,但在场的于淳家子弟却并未流露异样,反而大孙子于淳守德起身道:“回祖父话,陛下果真威风凛凛气势非常人能及。太子殿下谦谦君子才华内敛;诚王殿下风度翩翩,妙语连珠;江王殿下……似是身体欠佳,故言语不多。”
司马谦一捋美须,听孙子说完喝了口茶,他虽已有年纪,但风度极佳,动作优雅又带着行云流水的从容,竟叫人半分看不出真实年纪,惟觉他那一份成熟儒雅的魅力。
“容德,汝觉着陛下与太子殿下如何?”
容德显然没想到祖父会点到自己的名字,微微的一怔后起身行了个礼,看着祖父道:“陛下此人积威甚重,叫容德并不敢抬头直视天颜。”
她顿了一顿,清澈的眼睛与大司马对视。
“祖父,请容容德入宫。”
她这话一出,全家人都或惊或讶的瞪大了眼,她的兄长铭德忍不住皱眉道:“之前商议,汝不是已表心迹不欲与天家结亲么?怎的突然改变主意?”
容德听了这话,眼前慢慢浮现姬苏的面容,腰间与肩头似乎也再次升起了那人扶住自己时传递过来的那一瞬间温度。
她面上微温,但眼神不躲不闪的看了自己所有亲人一眼,最后再次声音轻缓但却叫在场每人都听得见:“有匪君子,瞻彼淇奥,绿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瑟兮僩兮,赫兮咺兮。有匪君子,终不可谖兮。瞻彼淇奥,绿竹青青。有匪君子,充耳琇莹,会弁如星。瑟兮僩兮,赫兮咺兮。有匪君子,终不可谖兮。瞻彼淇奥,绿竹如箦。有匪君子,如金如锡,如圭如璧。宽兮绰兮,猗重较兮。善戏谑兮,不为虐兮……”
这下不止大司马,便是三位父辈都捂嘴的捂嘴,捂额的捂额,仰头的仰头了,气氛一下子轻快起来,小辈们都闷闷笑出了声,偏生容德还环视一圈道:“祖父,您瞧瞧他们。这世上就许男子对女子‘知好色则慕少艾’,便不许女子‘知好色则慕少艾’么?”
容德说这话时仍旧一贯的柔声,但声音里有着别的这个时代的女子所没有的大胆与勇气。
她坦然迎着家人的目光:“容德不才,虽喜欢太子殿下好颜色,但更喜欢殿下温和聪慧。且陛下今日前来,怕也有相看之意。”
“祖父,吾于淳氏忠心拥君,当年更为陛下出谋划策以定天下,后及皇城宫迁动荡,无一不是祖父与伯伯父亲们忠心担当重任鞍前马后,陛下虽未明言,但明里暗里赏赐如流水,故容德大胆猜测,陛下对吾于淳氏是极为满意的。”
她这番话掷地有声,长辈们都微微颔首,于淳谦看着自己的子孙孙女,点了大孙女芳德说话。
芳德落落大方,促狭的冲容德一眨眼后肃容道:“太子殿下今年束冠,诚王殿下与江王殿下各有赐予如夫人,陛下自是不会忘记太子殿下。陛下看重太子殿下,太子亦是未来之天子,故太子夫人之位,必于忠君之大家所出。我想小妹定也是如此猜测。”
她说完,容德耳尖微粉,但坦然大方的点头,同意了大姐所言。
于淳谦并不觉得孩子们在自己面前如此说话就是放肆,反而让后代们各自发表意见,是支持容德入宫呢,还是不支持容德与太子接触。
大司马家的大书房里热闹非凡,出了大司马家,因着喝了酒,姬苏三兄弟便都窝在大大的马车里一块回宫。
在外头姬苏仍旧戴上了面具,只露出来的下巴与脖颈因为饮酒而微微透出鲜活的粉红,他依靠在窗边闭目养神,虽然感觉到了两个兄弟明里暗里的眼光,却并不在意,因此便没有发现姬庄几乎是痴痴的盯着他的唇,好半晌才艰难的移开了眼。
姬庄别开眼后瞟了一眼旁边仿佛一点存在感都没有的姬参,见姬参也不胜酒力似的靠于车墙上似是睡着了,心下微微放了一丝心,便又转过头去暗搓搓的盯着姬苏置于膝上的修长的手指。那手指细长如葱,优美之极,看得姬庄心中生出亲近的冲动。
虽然现在隔着面具,可在大司马家现出原貌的弟弟的面容已经深刻在姬庄脑海里。他以为忘记的那惊艳的一眼、那无心的柔软又温暖的一亲几乎瞬间就从他的记忆深处复活。
姬庄不自觉的左手抬起,按在自己心口上。
烛光微弱照得稍暗的那侧,姬参翻了个身慢慢睁开眼睛,也不晓得在想什么,嘴角极为缓慢的勾起了一丝,平时暗淡无神的眼睛这会儿像突然点起了火,亮起了一丝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