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八三、拒绝(上)

姬苏的府邸没有意外的定在了离宫仅有百米的位置,虽然离宫太近,但总算是独立,姬苏在因为自己的原因而害死两个无辜稚子的难过后悔中苦笑,默默开导自己,这是他独立成人的第一步,如果想要改变大胤这种以人为祭的习俗,他就不能止步于眼前的悲伤,而是真正的成长起来,手握实权,让天下人都不得不听他的话,让律法的更改尽掌他手。

这也许是自欺欺人,但何尝不是给自己立下目标,敦促自己进步的方向?

人的一生,可漫然,可无所事事,可姬苏想,他并不想耽于享乐,既然来到了这个时代,他就应该好好的活着,尽自己的能力,让它更好一些,让自己,让自己周围在意的人活得更好一些。

作为太子,说轻松也轻松,但有事儿了也不轻松,选址不过是件小事,很快就成了过去,姬苏找来姬庄与姬参,打算将梅林宴一事同时交与两个兄弟一起分担。

兄弟三人久违的聚在一起,姬参如同垂垂暮年又如心如止水之人,全程并不出声,但凡姬苏问及,只答应是、好、诺等简单字眼,姬庄明显心不在焉,数度看向姬苏又欲言又止,姬苏问及方才所言,支吾讪笑道:“太子殿下方才所言庄愚笨,并未记住,不知太子殿下可否再说一回?”

等送走姬参,姬庄忽然扑到姬苏面前,满脸的哀愁与焦灼,把姬苏吓一大跳,扯着被姬庄拉住的大袖道:“兄长这是怎的了?可发生了大事?”

姬庄定定的看着姬苏,直把姬苏看得发毛。

良久,就在姬苏以为姬庄犯了臆怔欲让侍卫传太医时,姬庄忽然脸色一变,笑起来:“可吓着皇弟了?兄长只是在想,吾兄弟二人久未相聚,不如趁此空闲一起出宫喝酒顽耍。”

说着他凑近姬苏小声道:“汝不在时西市新开一家酒楼,唤荑招楼,其中侍女皆绝色,膳食异常可口,本殿好几回想去,但想到皇弟,便忍下了。为兄对汝可好罢?”

姬苏笑应:“好,确实是好。”

姬庄大喜,忙拉着姬苏走人。

他们前脚走,后脚便有暗卫将两人对话行踪呈上了武帝案头。

姬武姬霆见到荑招这个名字都皱了皱眉,心中暗骂姬庄带坏姬苏,堆在案头的事也没了做下去的兴致,便易了容策马出宫而去。

但凡是人听到荑招这个名字便都往闾子楼阁联想,然而到了地方,姬苏才知这真的只是个吃饭的酒楼,不同于小二是男子,这店子里外掌柜、厨子、小二等全是女子,看着个个飒爽英姿,作为小二的侍女们偏又娇柔秀美,他们到的时候生意极是红火,堂中正在表演杂耍,自空悬下薄绢帛,三个年方十二三岁的小娘子自上松手而落,引来一阵的惊呼,眼看就要坠地,偏生在这节骨眼儿细白的柔荑将绢帛一抓一绕,脸与腰便堪堪仅隔地十来厘米停悬住了。

一阵叫好声哄然而起,姬庄早早让人定了贵人房间,两兄弟便上了楼,依着窗坐着一边看堂下精彩表演。

伺候的侍女年纪虽小,但面容已显将来或美艳或端慧,行走之间如同细柳,并未着足衣,而只穿着夹趾的木屐款款而动,依至几边与贵客们布菜。

姬苏注意到这些侍女除了漂亮,更都长了一双好手,肤如葱白,美如凝脂,不瘦不胖,竟是生得刚刚好,也不涂丹蒄,个个指甲却呈自然粉红,如同珍珠,在自然光下闪着可人的光泽。

难怪得叫荑招楼。

有侍卫上前欲伸手拦阻,姬苏道句无妨,唐山并不放心,与姬庄的侍卫各跪一侧,见侍女们盛好了酒菜,都伸手接过往自己嘴里放。

侍女惊讶的瞪大眼,神态极是天真可爱,姬庄最是怜美人的人,见状便好声安慰她们:“可是吓着了?不用怕,家中下人看似凶狠,实则规矩。汝二人起来坐一侧罢,跪久膝痛。”

姬苏听了无语,也不想用小童工给自己倒酒挟菜的伺候,干脆的让人都去外头候着,等门一关,唐山两人见吃过东西检查过碗筷并无问题退下去。

姬庄先还说这个菜好吃,那个是什么名,渐渐的,顶着姬苏的似笑非笑手都僵住了,一会儿方苦笑着坐下往门边看了一眼,见侍卫们离得远远的,这才端起酒,假装饮用,实则用大袖挡住脸侧,低声与姬苏密语:“皇弟怕是看出我心事,方让人离开罢?兄长在此先行谢过。”

群_954318008_整理制作_2022∞05∞04 20:39:41

一八三、拒绝(下)

姬庄见姬苏并不接话,讪讪一笑也不知想到甚么,面容变得忧愁,看姬苏的眼神又带了一丝祈求。

“二皇弟,这些年来,为兄待汝如何?”

姬苏心里哟嗐了一声,不动声色端着杯子也不喝酒,只细细慢慢把玩:“兄长待本殿自然如兄长那般照顾体贴。”

听了这话,姬庄微微松了口气,感觉自己所求这位父皇当成眼珠子似的弟弟应许会答应帮忙。他想了想,想到心头那人,忽然就不想婆妈下去,再度开口后口气果决了许多。

“兄长从未求助于汝,此次……此次……望二皇弟看在吾二人兄弟情谊之上,可否替为兄在父皇面前求个恩典?”

他这样放低姿态,哀哀以仰望之姿来恳求,倒叫姬苏微微吃惊。

姬庄一向自视甚高得很,从来斜眼看人,只在两个爹面前老实得像鹌鹑,在他面前经常也端哥哥的架子,突然放下/身段,让姬苏嗅到了一丝不寻常。

姬苏按住突突跳的想法,并不拒绝,但也并不一口应承,毕竟在精如老狐的父亲们面前讨求恩典可不是件容易的事,而且姬庄能求上门,可见他要办的事他自己去求是肯定没门儿的难事。

想到这里,姬苏微微有一丝不悦的。

要说兄弟手足情深,于姬苏而言并非如此,他经历了两世,看人看得已经通透,姬庄为何会与自己亲近?因为他不傻,看明白自己住在元和殿被武帝带在身边亲自抚养,便知道依靠自己才是立足这个皇家、获得亲近父亲得以表现的门路。

然而姬庄真的甘心情愿每天看着父亲们对自己青睐有加,而附带着偶尔对他首肯肯定吗?他就全无一丝嫉妒吗?

姬苏不想去猜测人心,古人并不是傻子,相反的,从武帝兄弟二人身上,姬苏甚至为古人的高智商而心惊,这样的遗传了姬武姬霆血脉DNA的孩子真的会平庸?

他吃了姬参一次损害自己这一生的大亏,已经全然不敢对古代的孩子单纯的以为他们单纯,尤其他们生于天家,位于获得天下霸主之位的最近的位置。

“兄长欲求何事?你且说说,本殿看事情大小再做决定,否则一口应承却并不能讨得恩典,反是背负了承诺,让兄长白白期待一番,徒然难过了。”

姬庄是恨不得姬苏一口应下的,在姬庄的心里,父皇最为疼爱的就是这个弟弟,自己再跟在旁边学习、努力,父皇首先看到的是弟弟,然后得自己怯怯的将所做所为讲出来,才会抬起眼皮看自己一眼,且弟弟想要甚么便有甚么,父皇对于弟弟几乎言必有应,只要弟弟真的愿意为自己出头,怎么可能讨不下一个小恩典?

这些想法在姬庄心头盘旋了一番,最终化成云烟被他压到了心思最深处。

“二皇弟,为兄所求并非大事,只是……只是……为兄欲娶一人作如夫人……”

姬苏眉一挑,迅速从他这段有些断续无底气的话联想到了宫变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