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几乎称得上密不透风的看管压得让人喘不过气,也让开始长成少年的姬苏心中生出了一缕反感。

他知道皇权的代价是自由,然而当真处在这样的位置,姬苏生出了茫然。

可是细细回想,武帝所做的一切,又何尝不是对自己好,处在非常现实的位置为自己考虑呢?

理智的思考后姬苏把自己的茫然与反感拍散于心中,然而真的消散了吗?

很多时候,一些情绪只是看似被消除,其实如同星火隐藏在深处,只需要一点儿风吹,就会复发并燎成熊熊大火。

这个时候,姬苏用想着武帝的好催眠自己放下,并自以为自己放下了,转而思考到了银行这个事情上。

银行是早几年就在思考并构想的一个改革。金融业姬苏不懂,姬苏懂的只是最浅显的,比如说当纸币替换了金银铜,那么就能大量的节约金属与贵金属,省下的铁和铜可以利用到更加需要它们的军工业生活产品上,贵金属可以多招匠人研制新的首饰物件刺激民间与贵族消费。

铜钱的携带其实很不方便,量多时需要背一个大布褡,有一定的重量,而推广了银行,隔着异地存取、使用,都减轻了民众的负担,也保证了钱币流通的安全系数。

于国,银行就是借鸡生蛋,空手套白狼,用纸币的异地存取、周转借贷把民间与国家的经济金融紧紧抓在手里。

大胤现在有钱坊这种形式,但主要的是把金银与铜钱这三种货币之间进行兑换而已。因为民间私办极多,所以其中偷料耍滑者多,如果银行和货币办起来,统一汇兑,可是利国利民的好事。

只是这个动起来不知道会不会困难,毕竟中间还有世家这一个庞大的社会体系存在,一个不好会触动他们的利益。历朝历代的新法改革都如履薄冰,一个不好就无翻身之地。

姬苏陷入了两难。

武帝回来便见到儿子长吁短叹。

自从揍了这小崽子,他嘴上说着错了,可心里估计还横着根刺,反正表现出来不如小时候那般亲近自己了,开始会时不时的拒绝自己的挟菜,陪着念书习字,亲脸,甚至还拒绝和自己抵足而眠,理由便是他已经长大了,十五了,身为太子,应学会独立了。

独立个什么?

独立得去逛内闾?

也不想想夜里非要抓着别人衣角才睡得香的是谁?是不是独立?

想到这里武帝不由心里有些许烦躁,这样拒绝自己的儿子实在是欠揍,可自己看着这混小子使横的充满了活力的样子,居然又觉得心软,凶严不起来,真是不知应拿他要怎么办才好。

越想越生烦郁,武帝走过去,不出意外的,姬苏见到他马上就恭敬的行礼,再无小时候的亲密无间,带着了一份疏离。

“起来。”武帝指着身边的位置,口气坚决的唤姬苏坐下。“此次西征,战事艰辛,好在收获亦大,这是朕带给汝的,打开看看,想汝应是喜欢。”

拿东西来哄他?才不上当。

姬苏依言打开盒子。

小盒子里,只有两样东西,一支干燥枯掉的花,一块小儿手心大小的鲜艳如血的石头。

石头是透明如鸽血宝石一样,在光线下熠熠生辉,最为奇异的是里头的最中间像是包了一汪更浓稠的血液,随着摆动而缓缓流动,整块石头拿在手中会渐渐升温变暖,比体温高些,但不至烫手。

“这是自兰若国的一处传说乃天降陨石而成的铁矿里挖掘出来的宝石。朕西征,本意便是这可生肌治骨治损伤的铁矿,此石为其中珍稀孤品,佩之必能活汝毒后根损易寒之身体,汝觉得好,便叫匠人来画个式样做成坠子带着不要离身。”

武帝看着儿子把玩着这块血石,莹白细长的手指虽因习武练箭微微变形,但仍旧欣长秀美,与那透明如血的宝石异常相得益彰。

“此是白叠子。此植怪异,大胤并无此物,乃自西与西南处的交角国发现。花小,花开乳白,后会生出白色如丝的软茧,故交角国称之白叠子。别时汝曾提到想要大胤所无之奇珍异植,此物不寻常,便带回来给汝瞧瞧。”

姬苏放下血石,拿起这支枯掉了长时已看不出白色原色的浅浅茶色东西,拿手捏了捏,又软又柔,这手感……有点熟悉啊。

好吧,姬苏收回前言,这当他还真上。

妈哒,为什么渣爹送的东西这么合心意?姬苏不想承认,又不得不承认,心底真的有一丝感动。

那块血石,拿在手里感觉怎么真有些烫手呢?

姬苏轻声道谢:“谢谢父皇,战事艰险,父皇平安归来才是最重要的。此石贵重,父皇戴着最合适,苏有父皇庇佑已足矣。”

说着姬苏想把石头递回武帝,却被武帝握住手。

“拿着,这物朕为汝所寻,好生带着即可。”

眼见渣大佬爹的脸沉下来,姬苏还是收下了这块可能放到现代都会卖出天价的无价之宝。

武帝又问了问姬苏的学习,看向儿子道:“朕不在这几年,汝武艺可有进步?且去外头松松筋骨,让朕瞧瞧汝之身手。”

姬苏应下,父子两便出了书房来到元和殿前的广场。

作为一个帝王寝殿,元和殿按理来说是应该端正而大气的,它的本体建筑也确实如此,然而前面的巨大的广场却完全相反。

自从姬苏入住,武帝为了培养儿子,每天带着姬苏练功,已经唤了匠人把广场改造成了演武场,四周的架子上摆满了各式武器,有大胤传统的,也有姬苏和匠人们后来开脑洞研发的,西侧还立了草剁靶子作为箭场。武帝的元和殿可能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最特别的一处帝王寝殿了。

天气很好,秋风微飒,先生们禁卫们都涌在廊下面容肃穆,然而眼角都在不由自主的瞟看。何总管唤了郭义,让郭义去使小侍宫女准备好热汤巾子,唐山更是闻声由小桃扶掺而来,在一侧解了自己腰间装着药与针的皮卷。

武帝盛年又是强大武人,阳气极旺,略略动了动颈脖,骨骼发出轻轻的咔咔响声,随后并不怕风寒的解了衣扔掉,赤着上身甩了木屐看向姬苏。

“赤手空拳还是使刀使枪?”

姬苏的身体虽然袪毒成功,但多少伤了根基,走不了刚猛的路线,因此这些年的武艺注重于轻功与巧劲并箭法,听到渣大佬爹的问话,姬苏眼珠子转了转。

“父皇,先拳脚,途中自挑武器如何?”

“可。让汝十招。”

武帝点点头,又动了动肩膀。

武帝的面容轮廓经历了几年的征战变得更加锋利俱有侵略性,狭长的凤眼即使只静静的看着人,都予人刀锋般的凛冽凌厉。块块分明结实的肌肉,只看着便能感觉其中蕴含着巨大的力量在伺机释放,赤祼的上身上面布着好些伤痕,并未让人觉得难看,反而充满了男性的阳刚与狂野,宽肩瘦腰的整个上身在阳光下闪耀着一层油光。腹肌累累,一呼一吸间牵扯起漂亮的线条,而两侧,人鱼线更是分明的傍着紧收的精悍的腰身没入裤与带里引人遐思。

姬苏看着极有男性魅力的武帝的身体暗暗嫉妒,暗中还稍稍对比了一下两人的身高体格差异,武帝差不多一米九的个子,而姬苏,十五岁了才一米六七,刚刚到这个爹的胸口位置,体格更是比武帝瘦了一半。

姬苏小心提起十分警惕起来。

“好,儿臣动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