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赶上的是末班车。”晚婚晚育，所有的安排都滞后了，“照这个年龄，我们都快六十了，小正和小安才大学毕业，在他们为生活奋斗的时候，我们却给他们添了负担。”

“怎么会，只要我们身体健康，有一定的积蓄，照样能帮他们的忙。”蒋攸宁碰她的额头，“比年龄更重要的是心态和能力，你要对自己，也对我有信心。”

于燕好奇：“为什么事情到你这里都是好的一面。”

“因为生活没有亏待过我。”

生死面前，贫富之间，听过见过，经历过思考过，他也有过求而不得，但他在人生关键时刻得到的东西，足以支撑他走过晦暗的困境。

“我们能把握的东西是有限的，不是在选择，就是被选择。我选择了医生这个职业，它也选择了我，它让我养家糊口，获得成就，那么它的辛苦、压力我都得受着。你怕孩子还小我们却老了，但事实上，他们健康地来到世界上，义无反顾地选择了我们，我们也必须抚养和教育，再努力跟上他们的脚步。”

他姿态放松，把心里话浅浅地说给她听：“其实，我们刚确定关系时，我也遗憾没早点遇见你，但一想到可能遇见的不是你，那我宁愿不要这种假设。

我们现在觉得幸福，所以想让它提早，延长，但再往前几年，我刚刚毕业，在工作中受挫比奋进更多，即使遇见了你，也不敢和你说话，即使追到了你，也没有底气给你更好的生活，那么，和赶末班车相比，错过和放手岂不是更大的遗憾？”

“嗯。”于燕被他说服，“那样才是遗憾。”

“所以什么时候都比不上现在。”

不念过去，不畏将来。我爱你，是爱眼前的你，身边的你，无论迟早，只要是你，便是刚刚好。

于燕听得眼热，窝在他怀中，记起之前看过的爱情说法：每个人都有注定的另一半，只是人海茫茫，阴差阳错，找到的概率很小，所以哪怕匹配度不够，很多人找到一个相似的，就停了，有的宁滥毋缺，遇到一个便试一试，有的将就了，有的试成功了，有的失败就放弃了。只有极少数人能遇到真爱，于是他们的故事被一传十，十传百，成为高悬在上的范例，令人向往。

“我在想，大概是我们一直在找，既没有因为找不到而气急败坏，也没有把别人的另一半占在身边，所以老天奖赏我们，让我们在最好的时候相见。”

蒋攸宁抚摸她的手臂，听她问：“你信命吗？”

不信。

但因为和你命中注定的相遇，可以信一次。

于燕没得到回答，又像得到了回答。两个人安静相拥，不一会儿，孩子哭了。蒋攸宁抽出垫在她脖子底下的手，起身查看，尿片还是干净的。

“饿了吧。”于燕坐起，接过粉嫩的小丫头。

女儿比儿子能吃。

她哭笑不得：“怎么办，她像我。”

蒋攸宁笑：“像你才好。”

“像我就又是一个小吃货。”她喂完，把女儿交给他，看着他碰碰她的小脸蛋，抱着她在房间里轻轻踱步，心想，婚姻本身并不让人憧憬，只是因为遇到值得托付的人，约定才有意义。

她很幸运，能和这样的人共度余生，以他妻子，以及孩子母亲的名义。

。

不知不觉，蒋于正和蒋于安出生已经一百天。

由于蒋文旭小朋友刚办过周岁宴，再办这两位的百日宴，加上之后的婚礼，喜事太多，蒋家不好意思要红包，就在酒店订了十几张桌，免费请了平时走动多的亲友热闹热闹。

蒋母本来觉得不公平，想大操大办，但蒋攸宁和于燕都不热衷，也就作罢。

算起来，这还是于燕第一次正式亮相。她跟着蒋母一一打过招呼，开席时，蒋文韬跑过来：“大伯母，我能抱抱妹妹吗？”

“当然能。”

蒋文韬已经见了两个小家伙N次，还是抱不过瘾，张菲对儿子很无语：“为什么你在家里不抱弟弟？”

“弟弟太胖了，而且我一抱他就哭。”

“……”

有亲戚逗蒋文韬：“你现在是家里最大的哥哥。”

“对，我以后会保护他们的。”

蒋攸文摸摸他头：“好小子，你倒是说说看，怎么保护？”

“我要监督他们，不让他们吃糖，保护他们从牙齿开始。”

“嘿！”

众人哈哈大笑，蒋文韬也挤眉弄眼，不嫌累地抱完妹妹又去抱弟弟。等宴席结束回到家，他听见妈妈在和大伯母聊天：“你们公司产假不是半年吗？怎么，领导催了？”

“没有，就是布置了新任务。我还是等假期结束了再上班。”

“那孩子怎么办？”

“我和孩子都过去。”蒋母说，“那边再请一个月嫂，周末就攸宁替我，和怀孕时一样。”

张菲听了：“看来还是我最清闲，在诊所坐个前台管下账就行了。大嫂，你在岚城找个工作吧，钱少点无所谓，大哥又不是养不起你，再不济到我诊所帮忙也行啊。”

于燕感激她的好心，但她在家里围着尿片奶瓶转了几个月，还是怀念上工的感觉：“反正我现在也不用到处跑，回去看下队伍怎么样，等过了哺乳期，孩子就待在岚城，我周五回来，周一早上去打卡也来得及。”

“好吧。”张菲不理解她的想法，转念又觉得，上班族父母不都这样嘛。

计划落定，于燕六月中旬回到了上海。刘仁美一见她就皱眉头：“你怎么回事？生个孩子还年轻了几岁。”

“如果这是你对上司的恭维，那我接受。”

刘仁美笑了下：“明天你穿浅色衣服再来比比，我就不信你真瘦了。”

于燕很想说她是真瘦了，但瞧她这副挑衅的样子，也懒得搭理。根据总部安排，华东办公地址下半年要进行搬迁，新地址对她而言利好，对刘仁美则意味着和王斯成“异地”。副主任上手半年，有了权利就有了干劲，于燕给上面打了薪资调整报告，正式把他抬到二把手。小梁也开始独当一面，还带了个新徒弟。等到半年度会议召开，于燕先做了详实的总结，又明确了后两个季度的绩效目标，就连吴桐也忍不住调侃她：“你身上的母性光辉呢？怎么更像个女强人了。”

她笑：“我先立立威嘛。”

“胡惠现在在编辑部干得挺好，中午一块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