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白日喧嚣的南雍城此刻宁静安睡,月光透过窗洒在客栈的床榻上,蔚招正抱着黑皮本陷入沉睡,忽然被黑皮本从怀里跑出,狠狠打了一下脑袋。

“唔”蔚招抱着并不疼的脑袋假意控诉,“旁白君你干什么?动作温柔点不行吗?”

“陆珈出现了,在楼下,速去!”

“这还能有主动上门的?”蔚招披上外衫,顶着凌乱的头发冲出去。寻找陆珈的大业还没开始就已崩殂,谁能想到这人自己送上门来了,感谢大自然的馈赠。

客栈一楼大厅,一个金色卷发的少年正蹲在前台的柜桌上,他穿着一身绣着白浪纹的箭袖袍,由于蹲着的动作而胸襟大敞,露出里面黑色的紧身束衣,手里一杆坠着白色流苏长枪直直地抵着店主的咽喉。

少年人的眼睛是墨蓝色的,眼窝较殷州人要更深一些,尤其是那鼻梁,更显得他五官立体。他一头金色短发,卷卷地搭在肩上,其下还有一束小辫子顺着背脊搭下来,悬在空中。

“都说了我要找陆塬有重要事情,我知道你们有联系他的方法,还不快去。”

“你到现在都不肯亮明身份,我要如何相信你的话?”店主怕是见多了这样的人,也是硬气。

陆珈眉头一皱,那长枪又往前一送,锋利的尖刃在店主脖子上划出一点血迹,他冷声道:“我凭什么要亮明身份,就一句话,做还是不做?”

蔚招见他手上又要有动作,那杆长枪朝着店主胸口位置就要刺过去,立刻喊着“等等”,迅速从二楼栏杆翻身跃下,到他身后拉着那小辫子就是一拽:“不要伤人!”万一在南雍城惹出了什么大乱子,误了去殷天城的行程,那可不好。

“哪来的狗胆!敢拽小爷的头……发”

金发少年眼睁睁看着对方到自己身边扯他辫子,差点一个不稳摔下来,他怒骂,正想看是哪个不长眼的人敢对他动手动脚,一回头就看到了蔚招的脸。

二人的面庞此时离得极进,陆珈一下子就撞进他碧蓝的瞳孔里,两人分别在对方与自己不同深度的蓝色眼眸里看到了自己的身影,都愣了一瞬。

“你、你你你……嗷!”陆珈回过神来,迅速后仰,却忘了自己的小辫子还在人手里,头皮一疼,忍不住叫喊出声。

他嘴角一撇,喊道:“还不松手?!”

“哦,抱歉。”蔚招后撤一步,表示自己没有恶意,“我以为你要杀他。”

“哈?谁会没事杀人啊,我是想拿他怀揣里的定向传音碟。”

哈?谁会没事用长枪去掏人家衣服的东西啊?

蔚招还记着要跟人打好关系这回事,忍住了吐槽的冲动,勾起一抹微笑,说道:“是我误会了。不知道这位小公子有什么事非得这会儿解决吗?你看这时辰,这又是客栈,人都睡了。”

陆珈露出不满的表情,说道:“别人睡不睡跟我有什么关系?”

“要不让店家给你开间房休息一晚,明日再说?”

“不,我就要现在解决。”陆珈那牛脾气上来了,他最受不得这种跟他爹一样凡事都商量着的语气,因为他爹那倔老头表面上是问询你的意见,其实根本不给选择的机会,陆珈早就厌烦了,尤其是离家出走这一年来,凡事几乎都能用武力解决,一遇到这种类似的情况他就浑身挂满刺尖,越是建议他干什么,他就偏不干。

店主插了一句:“我刚也说让他住一晚明天再来,他说他没钱住店了,我看他这会儿就是故意挑事想吃霸王餐!”

“我何时吃过霸王餐?我晚上随便找棵树就能睡一觉了,谁要住你这鹭海商会的破店!”长枪擦着店主面颊而过,陆珈狠狠地将它刺入店主身后的柜子里。

“说不过就动手了是吧?我天一亮就去分会堂告状!你们这些武者就会欺负我们这些普通人,要不是鹭海商会庇佑,我这家店早就关门歇业不知道多少次了!”

“鹭海商会庇佑你们?天大的笑话,陆塬那老头不过是觉得你们这些人当牛马最听话罢了!”

“你居然敢这样辱骂我们会长?!你今天要是不把我捅死,我定要让分会堂堂主亲自将你抓起来,游街示众!游街示众!游街示众!”

“那么想死?好啊那我就如你的愿!”

长枪被高高举起,枪尖诡异地颤抖起来,周边空气浮现出一缕缕细小的水流,陆珈抬手,做出了一个要下劈的动作。

“等一下”

蔚招被他们吵得头疼,又一把扯住陆珈的辫子,喊道:“别吵了!你,跟我回去。”

“你凭什么命令我?嗷,疼!你松手啊啊”

蔚招把陆珈拽回房,将房门合上,贴在门上的静心符流光闪过,将房间的声音与外界隔绝开。

“行了,你继续喊吧。”蔚招松开手。

陆珈捂着后脑蹲在地上,眼角都渗出一丝泪光,他痛斥道:“呜、疼得很啊你知不道?别以为你长得好看我就不敢还手,我很厉害的!”

“有话好好说,你平白无故地就要找商会会长的麻烦,店家怎么可能答应。”

“谁跟那老头平白无故啊,那是我爹!”

“那你刚怎么不说?”

“我才不认那老头当爹呢,要不是他认识灵者等级的武者能帮我写一份参赛资格书,我都不会踏进挂着白浪鹭飞旗帜的店门!”陆珈觉得头皮的刺痛没那么强烈了,揉了揉站起身,说道,“好了我要去找店家,你快让开。”

“不让。”

“你想打架吗?”陆珈攥紧了手里的长枪,“你长得……那么漂亮,怎么性子那么冲?”

“这话该我问你吧。”蔚招黑着脸,这人到底有没有自觉。

陆珈眼神一凛,抬枪欲刺,蔚招压下身子,脚下虚影一闪,就绕到陆珈身后,一只手打在陆珈手腕处,击落了长枪,将其双手反剪,直接摁在床上。

“我就做个样子,你还真打啊?”陆珈被压在床上,侧过头埋怨道,“我……我不跟女孩子打架,你最好自己放开我。”

“女孩子?”蔚招脸黑得更重了,他用一只手制住陆珈的双手,另一只手上前掐住了陆珈的后颈,将他的脸朝下狠狠地按在被褥里,“你说谁是女孩?”

也不怪陆珈,蔚招大半夜从床上爬起来,里头就松松松垮垮挂了件里衣,外面直接披了一件黑底红纹的长衫,这一身打扮确实看不出性别,再加上那散开的墨发,落在床榻上蜿蜒,乍一看确实像个女孩儿。蔚招这辈子活了十五年,向来都是调笑自家大哥长得像女孩子的份儿,哪被人这样评价过。

蔚招其实不甚在意被评价外貌像女性,他并不觉得长得像男孩还是像女孩是带有什么侮辱嘲讽意味的词,殷州也从来是武力说话,不计较性别差异,但他讨厌对方借着“女孩”的由头而不与他争执,显得像是因为自己像女孩儿便是个什么精美易碎的瓷器、是个弱者一样。

蔚招说话的时候欺身向前,双唇擦过了陆珈的鬓角,这次语气变得柔和许多,不看他仍旧持续加重力道的动作还以为这人此刻闲适自得:“不能跟女孩子打架,谁规定的?”

陆珈被摁在柔软的棉絮里,感觉快要窒息了,他胸膛急促起伏,大张着口呼吸,像破旧的风箱一样发出“嗬哧嗬哧”的声音。他想挣开,耳边热气带来一阵酥酥麻麻的触感,可他双手依旧被反剪得结结实实,这股不容置疑的力道恰巧证明了身上那人是个男性,即便还是未发育成熟的少年人,全身力气施加上去,也不是他能轻易挣开的,尤其是那掐着后颈的力道更是离谱,陆珈感觉气管都被他掐得只剩一条缝了。

“唔呼、放开、咳咳咳!我呼吸不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