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卫军设有四大营,分别是麒麟卫,朱雀卫,玄武卫和白虎卫。

麒麟卫是直属天子,天子近卫大半都是从麒麟卫里面选拔出来。现任麒麟卫统领詹凌是他父皇的伴读,一向与他亲近。

朱雀卫统领、玄武卫统领都是母后的心腹,所以季衔山才有意将季三郎塞进白虎卫里。

但他没想到白虎卫统领会是这么个态度。

白虎卫统领也许是母后的心腹,也许是碍于母后的威势,不管是什么原因,都已经不再可信。

如果三大营是这样,那麒麟卫呢?

麒麟卫统领詹凌也许还忠于他父皇,忠于他,但麒麟卫其他人呢?

次日,季三郎进宫向季衔山道喜,满脸高兴:“朝廷的任命已经下来了,是白虎卫副指挥使。”

副指挥使在禁卫军里算是中层,手底下掌管着三四百号人,对于刚刚出仕的季三郎来说,已经是个极不错的起步。但知晓内情的季衔山,很难因此生出纯粹喜悦。

季衔山也没有扫兴,鼓励季三郎好好干。

季三郎拍着胸口保证:“这是自然。大家都知道我是陛下的伴读,我可不敢出什么纰漏。丢了我自己的面子事小,丢了陛下的面子事大。”

季衔山这才笑了一下:“也没那么夸张。”

除了这段插曲,大婚第一年,应该是过去几年里,季衔山过得最轻松惬意的一段时间了。

酷暑来临前,季衔山和陆琢这对小夫妻,还陪着霍翎去了趟避暑山庄,在里面住到天气渐渐凉快了才回宫。

一切的转变,都要从回京后爆发的一场“姐杀弟”案开始。

朝堂上针对“太后还政”展开的第一轮风波,也由此而起。

自从天狩十年,霍太后在京兆府立下女户后,民间效仿者渐渐多了起来。

而这场姐杀弟案,发生在南方某座县城一户姓苏的商贾之家里。

姐姐原本是苏家独女,有一青梅竹马的恋人,随着民间风气越来越开放,苏父有意将家业全部留给姐姐,不过要求姐姐必须留在家中招婿,为此苏父还拆散了一对有情人。

但这一切,在姐姐成亲,而苏父又有了一个亲生儿子后改变了。

此案性质之恶劣,顿时在当地引发轩然大波,甚至是直达天听,在大朝会上被御史提起。

御史话音落下,不少人瞬间都精神了。

什么,因立女户而引发的恶性案件,简直是藐视人伦,简直是丧尽天良!

以前什么时候听说过这种事情,都是在太后娘娘执掌朝堂、推动立女户后,才让一些女人生出不该有的心思。

“世风日下,人心沦丧,长此以往,必使我大燕民风败坏,陛下,娘娘,此事不可不引以为戒啊。”

“赵大人说得不错,此案应成为典型,虽说那残害手足的杀人凶手已经伏诛,但必须要将此案宣扬出去,昭告天下。”

又有一人站出来,状似劝说,实际上也是在痛斥此案:“席大人此言谬矣。这世人多从善,未必能想到用这种手段来谋夺家产,要是将此案闹得太大,岂不令天下更多人效仿?”

让这些人将矛头对准太后,他们是不敢的。

但当年是谁主持修订了《刑统》财产继承法令?

是刑部尚书丁景焕啊!

丁景焕不是世家出身,行事又喜欢剑走偏锋,不知道有多少人看他不顺眼,偏偏越看他不顺眼,他越是平步青云。

这会儿抓住丁景焕的纰漏,顿时有不少人将矛头指向丁景焕。

丁景焕可从来不怕跟人吵架,而且他先是京兆尹,后成为刑部左侍郎,再到成为刑部尚书,真要在自己最擅长的领域被这些大臣驳倒,他这个刑部尚书还不如早点儿退位让贤。

都不用其他人帮忙,丁景焕一个人就将刚刚那些发言的大臣全部驳了个遍。

“大燕建国百年,就出了这么一起姐杀弟案,也难怪赵大人会如此激动。敢问赵大人,弟弟卖掉姐姐,动手打杀姐姐的时候,怎么不见您老人家站出来指责世人日下,人心沦丧,民风败坏呢。是不是因为太常见了,所以您老人家也就习以为常了呢。”

“还有席大人,您老人家是清流世家出身,不了解民间疾苦也是正常。这样,我将我曾经亲手断过的案子背给您听,您看看这几个案子是不是更应该宣扬出去,昭告天下?”

丁景焕本就过目不忘,况且这些案子都是由他亲自经手的。当着满朝文武的面,不仅是时间地点人物,就连判决时说的判词都能倒背如流。

“民间风气渐开本是一桩好事,诸位岂可因噎废食?”

不过会耍嘴皮子的也并非只有丁景焕一个。

随着这场争论持续的时间越来越长,开始有越来越多人下场。

争论到最后,是非对错本身早已不再是此案的重点。

一方是强硬要将此案钉成典型,令世人引以为戒。

一方表示只是凶手想岔了,错在她本人,而非财产继承法令上。

中间还有一小撮人,质疑当地县令断案有误,要求将此案提审至京师,由京兆府或刑部重新开审。

谁不知道京兆府和刑部都是太后娘娘的地盘,那个提议重审案件的官员,顿时被喷了个狗血淋头。

就连丁景焕在舌战群儒之余,都忍不住抽空扫了这人两眼。

这到底是在暗地里拱火,还是真蠢呢。

“够了。”

大殿上方,终于传来冰冷的呵斥。

“一个早已定性的案子,还能惹得满朝文武争论不休,哀家看你们就是太闲了。今日朝会到底为止,退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