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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段并不冗长的讲述,耗尽了孔易的气力。
他轻轻一笑:“施恩者用起受恩者来,总是格外放心的。在承恩公看来,他对我恩重如山,我没有任何理由去背叛他。”
霍世鸣从他话中听出了轻蔑之意,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骂道:“孔易,我可曾亏待过你分毫。难道是我不允许你出仕吗,难道我没有问过你要不要再朝中任官吗,你好狠的心,恩将仇报,挑拨离间,竟巴不得置我于死地。”
孔易眉梢挑得极高,仿佛听到了什么难以置信的回答般:“将军这番指责,我可不敢受。我为将军出的计策,全都是急将军所急,想将军所想。如果将军没有采纳我的计策,就算我有滔天智谋,也无济于事,不是吗。”
“况且”
孔易歪了歪头:“将军把令牌和毒药一起交给我的时候,不是就猜到了吗?”
霍世鸣气息微滞:“什么?”
孔易目光中有种奇诡的光,他重复道:“将军把令牌和毒药一起交给我的时候,不就猜到我是大穆的人了吗。”
在两国交战的关键时刻,他突然提出“解决太后,挟天子以令朝臣”这样明显更有利于大穆的计策,任谁都会忍不住在心里泛起嘀咕,怀疑一下他的身份吧。
就算霍世鸣再信任他,在他提出这个计策后,霍世鸣也肯定能意识到不对。
“将军在京师有多少人手,你应该比我更清楚才对。凭着将军在京师的势力,是绝无可能悄无声息将毒药送入皇宫,掺进那坛酒水里的。
“只是将军要装聋作哑、自欺欺人,我配合着也就是了。”
孔易又叹了口气,似乎很是可惜:“我为了帮助将军,可是动用了手底下的好几个暗桩。那几个暗桩,潜伏在大燕皇宫几十年,如今寸功未立,就都成了弃子。”
霍世鸣浑身轻颤,那是一种心思被人挑明后的条件反射:“不……我……你在胡说什么……”
孔易表现得很是善解人意:“一国承恩公,借助敌国密探之手毒害当朝太后。这样的事情,将军不敢承认也是人之常情。
“而且,将军方才有一句话说错了,真正想置将军于死地的人可不是我,而是
“太后娘娘啊。”
第155章 第二卷完。
“孔易!”霍世鸣怒目圆瞪, “死到临头,你还敢行挑拨离间之事,你当真不怕祸及父母妻儿吗!”
他的呵斥, 与另一道清冷的声音重叠在一起。
“你说得不错。”
霍世鸣的动作骤然僵在原地。
巨大的荒谬如海啸般席卷而来, 冲击得他心脏向下坠落, 耳畔有嗡鸣声持续回响,他几乎以为是自己幻听了。
可是孔易猖狂的大笑声,以及扯到伤口后撕心裂肺的咳嗽声,又是如此清晰。
他僵硬地、迟钝地转过身, 看着站在角案烛火旁,一身银灰色绣金线斗篷的霍翎。
太后不喜参加宫宴是出了名了, 所以她在宴会中途离开,也就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怀疑。
从宫宴离开后, 她回了趟寝宫,从容换了一身寻常衣服, 又让无墨留在寝宫为她遮掩, 才避开众人耳目来到冷宫。
霍翎手腕微动,从桌案拿起一只酒壶。
细颈圆腹, 青釉兽纹, 端的是华贵典雅, 也端的是……
眼熟。
霍世鸣认得它。
他喝完席上的酒水后,那名扶着他去更衣又将他打晕带走的宫人,曾给他送来一壶新的酒水。
盛酒的器具,正是此物。
这样一只普通的酒壶, 被人特意从宴席上带了过来, 本身就能说明很多东西了。
酒壶,或者应该更准确一些, 酒壶里的酒水有问题。
孔易方才咳得上气不接下气,这会儿气息还没完全喘匀,但不妨碍他继续开口:“将军为何这般情态?难道只允许将军对太后娘娘动了杀心,不允许太后娘娘对你也动了杀心吗?”
怒火与恐惧,好似在一瞬间找到了宣泄口。
霍世鸣对孔易吼道:“真正在饭菜里投毒,毒死那只野猫的人,是你对不对!你让我误以为太后要杀我,所以我才会……才会铤而走险。”
孔易道:“如此粗劣的挑拨离间,就能让将军中计。这不能证明我的本事,只能说明将军早有此意。”
霍翎冷冷道:“你该说的话说得太少,不该说的话说得太对。”
孔易道:“我可是在为娘娘叫屈。娘娘心里就不曾委屈吗。”
霍翎没有被他激怒,也没有被他这番攻心之言带偏思路:“你的时间不多了,将你藏着的那些秘密都说出来吧。”
“娘娘还想知道什么?”
“你是聪明人,不该问出这种愚蠢的问题。”
孔易抿了抿唇,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般,抬头望着霍翎:“我手里确实有一份名单。
“里面不仅包含大穆安插在大燕京师和皇宫里的所有密探,还包含大穆安插在苍阳和燕西两地的密探,甚至还有密探副首领的画像与详细情报。
“这份名单被我藏在一个极隐秘的地方,我可以将它交给娘娘,但我有一个条件。”
孔易咬紧牙关,语气里泄露出浓烈的恨意。
“送名单上的所有人,尤其是那位密探副首领,下地狱为我陪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