输入框的内容删删减减,最终还是不知道发什么合适,你痛苦地卷起薄被在床上滚来滚去,李青源仍然淡定自若刷手机。

“姐姐别撞我。”李青源不满意你的哀嚎以及制造的大幅度动静,他按住你的额头,防止你继续用脑袋砸他的大腿。

等你安静那么一瞬间后,他收回手,又将注意力放到自己的手机屏幕上。

“不想下去了,你帮我把早饭提上来呗。”

李青源置若罔闻。

“拜托拜托。”

李青源不为所动。

“回来请你吃饭?给你买喜欢的东西?”你说不出具体的东西,因为不知道李青源喜欢什么,他也从来没透露过自己的爱好,除了绝对讨厌甜食外你对他所知甚少。

“云周哥走了,意思是回他自己家了,姐姐你现在用不着躲他。”看到你诧异的眼神,李青源笑了笑,“姐姐,你心里想什么我都知道。你很容易猜的,恰好我这个人也比较会察言观色。”

……

还是不能和李青源共处一室,看似不关注你,实际上早就暗戳戳把你观察个遍了。

你不躲连云周,但是有必要躲李青源。

翠绿的树影撞进车窗内,司机师傅随着车载音乐的节奏晃动脖颈,听到高潮部分时一脚油门踩到底,座椅猛地吸住你的后背,跳动的绿色音符黏成了第二条安全带。

偷偷来找赵月桥,他肯定会开心很久。

今天为你开门的是限定大黑框眼镜版赵月桥,你扑到他怀里大喊,“惊喜!”

“早说我去接你啊,怎么自己来了。”赵月桥嘴上抱怨你,可身体比脑子快一步,牢牢接住你,抱起来就往客厅走。

“开不开心!”你缠上赵月桥的脖子,故意挠他痒痒,看到他抿嘴瞪你,你拽下他的眼镜主动亲亲他的脸颊,“来找你开不开心!见到我开不开心!”

“我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忙。”赵月桥故作矜持。

“不信。”

赵月桥把你按在沙发里,自己也顺势坐下,他摆弄你的手指,又捏了捏你腰间的肉。

“怎么瘦了。”

“你太夸张了,我们前天刚见过,你是体重秤啊。”你戳他的鼻尖,“人工智能体重秤。”

他拨开你故意夸张挥舞的手,一板一眼回复你无厘头的话,“我不是体重秤。”

你被逗乐了。

赵月桥圈住你的手腕,用拇指和食指仔细地丈量,一点一点地挪移,指尖干净平整得像一轮细长的白月亮,最后收紧时他掐了一下自己的的拇指指腹,浅浅一道印记,他却新奇极了,怎么看也看不够的新奇,睫毛遮住了他汹涌的感情,好像你们不是单纯的拉手,而是约定了什么“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誓言,留下了什么私定终身的定情信物。

不过是一道指痕而已,不需要多久就会消失,你也没多想,抽回手,架着两边眼镜腿重新帮赵月桥戴好眼镜。

“书呆子别老是蹲在家里看书,我们出去走走。”

“那去哪里?”赵月桥的声音软下来,像条被抽掉骨头又往毒牙里注满麻油的软蛇。

他的普通话很标准,平时总是字正腔圆公事公办的调调,可也不总是这样,他有情绪波动时讲话就会变,喜怒哀乐,四样混在一起,哗啦哗啦浇进喉咙里,又一股脑涌上舌尖,他平静惯了,各种感情混在一起的机会少之又少,所以分不清,所以开心了会哭,所以伤心了会沉默,所以怒极了会笑,所以口是心非。

情绪和相应的反应都窜味了,他搞不懂自己,但是他想和你在一起,术业有专攻,你有办法捋清这个他自己都搞不懂的自己。

拉了手就可以永远在一起了,亲脸也可以,偷偷来找他给他惊喜也可以,说他是体重秤也算你想和他永远在一起的理由。

在他心里这都算的,他不对自己的心说谎。

87

身体很轻,轻得像被掰碎的面包渣,从指缝中漏走,随波逐流地浮游在油亮的水面上;身体又很重,一直拖着意识不断下坠,怎么醒都醒不过来,翁郁面色苍白地躺在病床上,左手捂住胸口,那里有他纹的千秋长命鸟,人面鸟身,古老的仙鸟从壁画拓到他薄弱的皮肤上,从一个死物移植到另一个死物上,不过现在看来都是无用功。

他能听到周遭窸窣的低语和脚步,如鱼缸中漂浮的菌膜般细碎的人影晃过他的眼皮,探望的人一波接一波,来了走走了来,翁郁通通不理会,他不想看到那一群人蹙眉假笑的虚伪样子。

即便他想死,可他们还是尽力让他活,不然这群人中的一部分就要肝肠寸断,仿佛收割的是他们的性命。

“长吉,好孩子,妈妈知道你醒着,你睁眼看看妈妈好不好,你这样我害怕……”体态雍容的妇人掩面啜泣,身后高大的男人环过她的肩头低声安抚,悲伤的视线扫过他的脸,眼底血丝罗织成网。

旁边离得稍远的亲戚赶上前簇拥着妇人,也细语轻言宽慰。

病房的门关得悄无声息,翁郁静等了几秒,在所有人走干净了才睁开眼睛。

枕边放着一个木盒,不用打开他都知道是家里人给求的平安符,他从小体质就弱,各种法子都在身上试过,正经的邪门的,吃的喝的穿的用的,其实用处都不大,身体还是一天天差下去,任什么样的外力都难以改变,好像这神仙法宝挂在他身上就水土不服,也学他装死装晕。

翁郁翻了个身,指头勾出胸前的黑线,一口就将青绿的玉含在嘴里,舌面搅动叶边棱纹,仿佛那是一块多稀罕的硬糖,仅仅含在口中就能平白勾出馋虫,留下嘴角丝丝津液。这是他小时候养成的怪癖,不想说话就堵上嘴,他的脑袋里一会晴一会阴,常常逗闷玩笑话没说完心情就开始一百八十度大转变,随即转成伤人的恶语。

不知道那对姐弟怎么样了,他发病时还强撑着特意嘱咐别找他们麻烦,翁郁枕着一只手发怔,思绪越飘越远。

想着想着,他突然从床上跳起,鞋都没想起来穿,掀开门就往外跑,嘴角的黑线像獠牙,翁郁疯疯癫癫不顾阻拦,将妈妈一声声哀求抛在脑后,他扭过头,含糊不清吐字:“玛莎回来嗯。(马上回来)”

出去逛一定要做好防晒!

赵月桥怕热也怕晒,所以现在正闭眼喷防晒喷雾,而你则在他的衣柜里为你们两人挑选挡阳光的帽子。

你快挑花眼了,赵月桥有几个头呀他买这么多帽子。

“闭上眼。”他走到你面前,撩开你额前的碎发,“一会不要张嘴。”

细丝丝的水雾勾住你脸上的细小绒毛,赵月桥按住你的脑袋隔空画十字,你一时睁不开眼,挥动着手臂将挑好的帽子怼到他的胸前。

原来只注意到赵月桥力气大肩膀宽了,没想到他的胸摸起来也挺有几分真材实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