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因为有人来报看到了狮群,拓跋危及一众男儿深入围场腹地,英勇剿狮。
拓跋危并未上阵,在远处观摩一群少年英姿。猎狮凶险,他正看得专注,忽有人惊慌来报。
“陛下!皇后娘娘与女眷跑马,遇上狮群,马受惊,带着皇后娘娘跑远,失了踪迹……”
乍闻这件事,拓跋危甚至不像平时会迁怒,他上马就走,只有尾音颤抖的两个字:“带路!”
釉春要去跑马时,拓跋危还派了人保护,但因为女眷多,怕惊扰,护卫只远远跟着。女眷们不会跑得太远,围场有人清理,近处不会有太多猛兽。
但狮群竟然出现在围场近处,偏偏马还失控了,如此意外,实在是不该发生的事。
拓跋危纵马狂奔赶往事发地时,还想过,会不会釉春顽皮,与他开个玩笑。可等他被带到那里,看到釉春所骑的贡马被咬死横尸,腹部被咬开,内脏被吃空,满地是血,不见人的踪影。拓跋危心跳暂停,头忽然晕到眼前全是残影,险些自马背上跌落。
“找!掘地三尺也要找,找不到人,你们所有人提头来见。”拓跋危下马,追寻草丛里血迹移动的方向。可最初还有血迹弯曲,走不出十几步,就彻底没有痕迹了。
接下来的好几天,围场上有的全部兵力都在找人。可人就像世间蒸发了一样,找不到任何痕迹、尸骨也没有,狮群也没有了踪迹,不知道去向哪里。
拓跋危陡然像被抽空了魂魄,茶饭不进。
釉春失踪的第四天,他想起了拓跋启和魏从戈,想起他们所说的又春和幼春,也是这样,失了踪迹,找不到人,也没有任何尸骨的遗留。
“去,带永嘉王和魏从戈来见我。”拓跋危的声音仿佛空心,有什么东西在不断地流失,而他也无力挽回。
准皇后失踪的事,因为拓跋启和魏从戈并不是被监禁的,事发好几天,所以他们二人也都听说了。
实在没想到,只不过短短几天,扬眉吐气的胜利者跌落神坛,被生生拉到了与他们同样的处境。这可真是,世事无常。
虽然大家经历的都是一样的事,但不妨碍魏从戈觉得解气。见到拓跋危,他的第一句话既是讽刺:“果然,人不能高兴得太早。”
只说这句,他还觉得不够痛快,补上一句:“你不是说,她不爱我,才离开我。那你呢?哈哈哈哈哈,用后位都留不住人,真是有趣极了。”
拓跋危看魏从戈的眼神像刀一样锋利,恨不能当场给他大卸八块。但他忍住了,他有更重要的事需要做。暂且留他一命,还有用。
“叫你们来,是想再听一遍之前你们所说那个人失踪的经过。说详细。”
魏从戈自顾自坐下,他大无畏的模样,已经不将这世上任何事放在眼里了,包括生死。没什么能威胁得到他,他就是谁也管束不了的自由人:“怎么,你还想找她?歇歇吧,找不到的。你只是皇帝,不是神仙。你能做的,也不过就是派的人比我们多而已。幼春她,明显不是你我这样的普通人。”
拓跋启全程无言,但看上去,他的状态比起之前已经好了不少。
他之前还以为,又春想要名分,想要地位。结果,一国之母的位置都没能留住她,证明她并不是因为他没给她名分才离开。对她而言,众生平等,你我皆是砂砾。
或许,她只是觉得这样好玩,玩够了,人就走了。
要问拓跋启现在是什么感受,他似乎也说不出来。他的所有情绪,在这十六年间都已经被磨平了,只剩执念,只剩对她的怀念。
所以即便他得知,她是一个游戏人间的感情骗子,拓跋启也恨不起来。既然是骗子,既然她能够永葆青春,为什么不多骗他一段时日。而是断在他稀薄的情感刚刚为她而萌生的时候?
拓跋启看向拓跋危,连皇帝都没能逃过同样的一劫。在他最爱她,想要迎娶她成为正名夫妻的时候,她金蝉脱壳,走得如此果决。
此时的拓跋危,一如十六年前的他,三魂像是随她一起失踪,被抽走了一半。
不同的是,拓跋启当时还能当作又春是真的失踪,但事实向拓跋危明摆着,她是故意离开他的。这是何等的折磨和残忍。
第178章 | 0178 第178章 举国寻
就在几日前,拓跋危还是高高在上的赢家。他盛气凌人,睚眦必报,想要在执她手的同时,将拓跋启和魏从戈二人狠狠踩在脚下。折磨,甚至凌辱。
而如今,乾坤颠倒,他被背叛在最得意的时刻,哪里还有天子睥睨众生的气势?
如果此时有旁人在场,看他这副一片真心被挖空践踏,零落颓败的模样,大概会猜测,釉春的失踪是否为他面前两人为了报复才做出的计谋。
如果不是他们,事情怎么会离奇到这个地步?
可绝望的是,拓跋危自己心里最清楚,事情不是别人做的。否则怎么会巧合到这个地步。
三个人,相同的样貌、相同的经历、相同的不告而别,且还要伪装成失踪。
没有任何可以辩解的余量,他的一片真心错付给了一个没有情义的骗子。
但讽刺且让人痛苦的是,明知道自己被骗,他却只有一个想法,把她找回来,让她这辈子都只能待在他的身边。他要惩罚她。
胆敢欺骗帝王,他会让她付出惨无人道的代价,会让她后悔她的决定。
但不是现在。
拓跋危头痛欲裂,仿佛有一道又一道凶猛的劲风在向他的脑袋撞击,将他碾压、搅碎,他的心也正在承受四分五裂的酷刑,并且全身脱力。
他以前也痛苦过,并且常常失控,但由她导致的状况,是最让人束手无策的。
默默调整了好一会儿,拓跋危才有了说话的力气。
“难道你说找不到,我就不找了?”拓跋危发出嗓音都艰难,空洞的眼眸里还残余一丝微弱的希望,“除非她人间蒸发,否则我看谁敢再与她有任何瓜葛。”
那一年,央朝举国上下张贴皇后画像,自皇都绵延至边关,八方皆备。重金悬赏、重刑胁迫,只为找回一个人。
为此,皇室颜面散尽。央朝人人都知道,皇帝还未大婚,皇后就失踪了,怎么都找不到人,所以大张旗鼓昭告天下。
凡见到画像中人,哪怕相像,投告官府线索皆可获白银百两。如果人为真身,再赏白银万两。
如若与她相识且不报官,遭人揭发,重刑株连三族。
在如此严重的重赏与重刑相加的运作下,央朝好几年民间不得安生,如何甄别真假成了各官府最令人头疼的问题。其中有真有假,不乏有人为了银钱滥竽充数,真正能和皇后画像,起码有五分相像的都少之又少。
在一次又一次,燃起希望,见到经过层层认定后才送往身边的人,又一次次失望的折磨下,拓跋危日渐消沉。
足足四年,真正的她都杳无音信。人,好似真的人间蒸发了。
然而四年后,世上多了一位名叫宥春的妙龄女子,被人藏于深阁。图谋一场大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