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我得离你远点,我这个月的发情期也快到了。”连御认真地说,语气中还带了几分微不可查的紧张,他两步冲到窗前,速度比往常快上不少,他连搭在躺椅上的外套和惯有对雪豹的分别吻都顾不上了,打开窗户就要往下跳。
“别走!”比思维更快的是言语,岑禛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一句别走已经脱口而出,连御踩在窗口的背影一滞,而下一秒理智回笼的时候,岑禛又重新躺回床上,努力压住内心的翻腾,语气平稳地说:“……没事,你先走吧。”
每个人受发情期的影响程度不一。有些哨兵在发情期间仅仅是容易发脾气一点,敏感多疑一点:你是不是不爱我了你是不是外边有其他狗了呜呜呜;有些哨兵却暴躁地要提刀上街杀人,自家向导,甚至还不是自己家的,只是有好感的向导向别人买块肥皂都能气得陷入狂躁症。
有些向导发情期就是更爱缠着自家哨兵一点,爱撒娇一点,容易受累,不想动弹一些;有些向导则恋慕的哨兵消失在视线范围内一秒都能毁灭宇宙,身体懒怠得连下床都困难。
在遭遇自身发情期之前,无论课本上的文字多么眼花缭乱,岑禛对其都无法建立一个正确的认识,但现在……连御只是做出一个离开的倾向,即便这是正确的选择,他都隐隐心生不悦。
曜金的发情期究竟是怎么回事,怎么连带着他也进入了发情期?岑禛迁怒地决定等开门吉的事情结束之后,也要把这个倒霉的红星也清理掉。
“晚了……”连御把推开的窗户又关回去,流动的空气一停,铺天盖地的信息素漫了下来,他回过头,说话间比往常尖锐数倍的犬齿在口唇中隐约可见,“我也被你诱发了发情期……”
哨兵发情的信息素实在太过浓烈,岑禛捂住口鼻按响警示铃,两个身处发情期的向导和哨兵同处一室肯定不会是什么好事,但下一刻他就被连御按倒在床上,哨兵红着眼睛质问他:“你为什么要按铃,你这么讨厌我吗?”
委屈的话连御说过无数次,但没有任何一次来得比这一回要诚恳和真心。
“你……”岑禛被抵在床上动弹不得,连御将他的两只手腕都用左手掌控制住,空出了右手,就在岑禛以为他是要解开自己的颈带时,对方却抬起手抹了一把眼睛,再移开时,眼底隐有水光。
“……”
“你不能讨厌我。”连御见岑禛已经发现他哭了,干脆自暴自弃地任凭泪水大滴大滴从眼眶坠落,打在岑禛衣服上,氤出一片又一片的水渍,“那我不如再去死好了。”
“……”岑禛一言不发地看着他,或许是因为发情期的原因,他的脑子现在非常迟钝,仿佛飘在云端,又仿佛被埋在紧实的地里,关键他现在全身酸软,也不想去费力动脑筋,似乎只要连御还在这里,他的内心就永远这么平静、稳定,其他任何事情都与他没有关系。
连御哭了一会,看岑禛依旧没反应,不知道想了些什么,猛地爬起来,满含哭腔地道:“我要去死,我就不该活着!”
作者有话要说:发情期结束后,连御看着自己这一天的录像……
连御(拔出了刀):我还是去死吧
岑禛:冷静!你发情结束了可我的发情期还剩二三十天呢!!!
第33章
连御就这样抹着眼泪冲出了门,而岑禛竟然保持双手被困,高举过头的姿势躺在床上,反应了好一会才意识到自己应该起身去追。
这就是发情期吗?岑禛半坐起身抚上额头,太可怕了……
他艰难地掀开被子下床,没想到才向前走了一步,身体就不由自主地向地上栽倒,岑禛好不容易扶住床铺,这才免于陈无忧听到警铃进门就给他行一个大礼。
“发生什么了……我的天你这信息素!!”陈无忧眼疾手快地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硬币样的气囊,捏紧再往脸上一扣就是一副严严实实的口罩,他迅速关门,又打开窗户通风,然后就扒在窗前与岑禛保持距离,“你怎么这时候发情了?”
“……不知道。”
“你这发情期症状挺严重的啊……话说你怎么想到这时候和那要加害你的哨兵杠上?不是,就你这样子哪里还用得上断手断脚,现在谁不能轻轻松松用指甲刀把你搞死?”
“闭嘴。”岑禛被陈无忧一通哔哔得太阳穴直跳,侧颈又痒又疼,他死死忍住去抓挠的冲动,将额头贴在冰凉的墙面上,试图用这种简单粗暴的物理方式让自己冷静下来,“看到连御了吗?”
“看到了啊,刚和我擦肩而过,要我去找他来安抚你吗?”
“……他可能去寻死了。”
“啊?”陈无忧表情瞬间微妙,他这下是真的看不懂事情发展了。岑禛侧着身子倚在墙上,气若游丝地解释道:“他也发情了,他发情期的表现就是脆弱多疑想自杀,麻烦你告诉我他往哪个方向去了……”
“……”陈无忧的表情又从呆滞转为猛地一震,随后抄起岑禛就往外面跑,“什么鬼啊,人家发情期发情,渴望和向导亲热,你家哨兵发情期自杀,抛下你就去跳楼……还有人都要自杀了你怎么还这么淡定啊!”
“我不淡定,但我因为发情期很累不想动,还很想发火,看不到连御我还很抓狂,在极力忍耐……”岑禛紧紧皱着眉,他一边被扶着快走,一边捏压自己的鼻根保持冷静,“给我来一管人工哨兵信息素,普适的就行。”
应对发情期一般有两种方法,第一种针对有对象的:和对象待在一起,来一场酣畅淋漓的精神或者身体结合;第二种针对没对象的,找到自己适用的人造信息素,可以很大程度上安抚不稳定的情绪。
普适的哨兵信息素医院里基本遍地都是,进这里来的向导病患情绪都不会稳定到哪里去,人造信息素多多少少能派上点用场。陈无忧扛岑禛坐升降梯的路上随手一抄就拿来一板哨兵信息素,以及一板向导信息素,他问:“连御的信息素阀值多少,普适的有效吗?”
“无效。”岑禛想都不用想就否认道:“他阀值无限趋近于零,除了我之外没有任何向导和他相容度超过基础线。”
“……嗯?”陈无忧摁下升降梯按钮,看着岑禛连开三管信息素,吸毒一样就差直接拿来洗头,“我怎么觉得你说的这个情况有点耳熟?他的精神力等级是多少?”
“未知。”岑禛又拆了一管人造信息素,他感觉自己的脑子终于挣脱桎梏,重新运作起来了,恰好这个时候升降梯抵达楼层缓缓打开,他抬头,正好与梯内的畔和开门吉对上了视线。
“岑禛!”畔惊讶道,他的眼中闪了两下,神情有些不自然,明显是不善于撒谎,“你怎么……你怎么都这样了还乱跑!!”
岑禛和陈无忧顾不上解释直接闯进升降梯内,陈无忧刷卡启动医生抢救权限,沿途停靠楼层全部取消,升降梯嗖地蹿到了顶楼。
“我们不到顶楼。”开门吉还一脸呆滞,但梯内无人理睬他,等升降梯门打开,岑禛一眼就看见了站在围栏上方的连御,高楼的疾风吹得他衬衫猎猎作响,他脚下的围栏不过半分米宽,淡金色的长发泼洒在空中,整个人似乎摇摇欲坠。
岑禛当即表演了一出断腿瘸子走路,要不是石膏板绑得太紧他又没什么力气,不然早就一脚把这该死的障碍物给砸碎了。
畔从疑惑到震惊只用了半秒,看清楚顶楼的状况之后他失声尖叫,又连忙捂住嘴巴怕惊扰到连御,害他失足。
陈无忧三两步上前拉住岑禛,用手势示意他下楼去找安保,岑禛点点头,又对惊恐的畔和开门吉示意,让他们赶紧离开或者不要出现,然后继续往连御的方向走。
“连御。”岑禛的声音湮没在风中,但被唤了名字的人还是听到了,连御轻飘飘地在一米多高的围栏上转了个身,披散的长发挡在脸上,被他囫囵撩到身后,而灰绿色的眼珠周围仍然沁着泪,连御抽噎了一下,轻声道:“……岑禛。”
“连御你现在处在发情期知道吗?发情期会放大你的情绪,这些都不是你真实的想法。”
连御点了点头,他缓缓地蹲下,委屈地抓住岑禛伸过来接他的手,“可我真的好想死。”
“为什么会想死呢?”岑禛试图把连御拉进自己怀里,但哨兵就是纹丝不动,他在心里叹口气,继续循循劝诱:“……你可是翻云覆雨的黑暗哨兵1802。”
“不……”连御快速地摇头,说话间泪水又滚滚而下,被狂风在脸上吹出一道道泪痕,“那只是我……不甘心而已,不甘心被遗忘,不甘心我一个人无声无息地受折磨。”
“什么?”岑禛一点点地向他靠近,连御的长发打在脸上,带着哨兵浓烈的信息素,岑禛只好屏住呼吸,避免思维再次生锈。
“但那个时候我只想死而已啊,为什么不让我死,为什么连死都不可以。”连御哭得伤心至极,“为什么我还会醒过来,为什么只有我一个人,为什么那么黑的地方还要让我一次又一次地醒来。”
死不了?黑?岑禛从连御的话中只能联想到精神黑洞,但他当初不是在精神空间消失之前自杀了吗,怎么还会陷入精神黑洞?难道当初没死成?
发情期间岑禛本就精神不济,呼啸的风中他忽然恍惚了一下,耳边的哭泣声逐渐化为两道,一道来自成年男人,一道则更为年幼,似乎是个六七岁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