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僧站立的姿态如同一棵古树，他双手合十，微微低头：“缘起缘落，劫生劫灭，阿弥陀佛。”

针落可闻的室内，楚牧之先是怅然，然后很快从情绪中挣脱，目光坚定：“如今四大圣地已去其三，我们等不到魔主的下一次沉睡。方丈，如今可还有什么办法，能够剪除魔祸，拯救苍生！”

错已铸成，并非一句不知者无罪就能抹去，内心充满阳光的少年看似优柔寡断，资质也是三人中最差的一个，但是他永远充满勇气，不畏惧任何劫难。

老僧道：“魇魔乃是天地异种，不生不灭，佛门古寺的先主才会在斑斓界镇压魇魔。没有宿主的魇魔无形无质，历劫不灭，一旦选择了宿主，就会令宿主陷入梦魇之中，一遍遍榨取宿主的怨恨痛苦，直到宿主放弃一切，成为行尸走肉，沦为魇魔的傀儡。如今他与苏子宸共生千年，早已融为一体，苏子宸驾驭魇魔，反倒有了破绽。”

谢寒宵皱眉：“可是如今魔主修为高深，三大圣地都覆灭在了他的手里，如何才能打败他？”

老僧敛眸叹息：“天机圣地传出灭世预言之后，我等就在提前准备应对之法。后生，你手中的剑就是逍遥圣地的斩魔剑？”

谢寒宵一愣，看向楚牧之，见他点头，才说：“前辈好眼力，此剑是圣主封印后的斩魔剑。”

他抬腕，将随身携带的剑横推给老僧查验。

“那么剑主就应当是天机命定的救世之人。”老僧没有接剑，叹息道，“如今万事俱备，唯欠一样东西。”

楚牧之皱眉：“方丈明示，还欠缺何物？”

“你们进入过魔域了，应当知道，当年天倾之时，苏子宸代寂灵妖虫受过，被处以凌迟之刑，等他入主魔宫，被妖魔两道尊为共主之后，没有放过四大圣地，也没有放过寂灵妖族，寂灵妖族被屠戮殆尽，不入妖籍，成了这世上非妖非人非魔之物，自此销声匿迹。如今缺的，正是这寂灵妖族。”

“如何能找到他们，要他们做什么？”楚牧之蹙眉，销声匿迹之物，如何寻找？“必须要他们吗？”

老僧点头：“寂灵妖族天生就有克制魔气的用处，若以未曾吸食过魔气的寂灵虫精血炼药，能够克制魔主。”

寂雪插嘴：“要多少？”

老僧看向这个足够敏锐的少年，苍老的眼眸中浮现一丝了然：“一只成年寂灵妖虫的所有精血。”

寂雪沉默了下去。

“你们且在这里安心养伤，屠魔之事，尚可以徐徐图之。”

然而，一日之后，就是魔主与佛子的大婚，大婚之后，就会是魔主彻底灭仙之日。

平安夜已经不多了。

鹅16 9

第114章【68】尽善尽美颜

魔主大婚，天下止戈。

但是世人都知道，这是最后的和平。

留给仙道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岌岌可危的平衡即将打破。苏子宸能够感知到平静下的暗潮汹涌，但是他不在意，有谁会在美梦成真的时候还分心呢？

他只想把婚仪安排得尽善尽美。

他铺开图纸，亲自执笔绘了数套服饰，从冠带到婚服，标注了详细的图案、尺寸、材质、颜色，每一个细节都反复琢磨修改。

可是等随侍要取走的时候，他又抽走了图纸，改成了仙修会喜欢的简约风，审美差距就像是富豪和贫民那么大。

苏子宸自己喜欢亮晶晶的宝石和服饰，但是，想来佛子不会喜欢。即使是婚仪，苏子宸依旧会选择迁就佛子的喜好。

成品的婚服送到佛子面前，一红一绿，红衣身量更高，是佛子的，绿衣则是苏子宸的。

佛子的目光微凝：“为何是绿衣？”

侍奉的奴仆以为佛子理解错了，立刻解释：“魔主敬佛子，特意吩咐，您的婚服是红色的，绿色这套是尊主的。”

苏子宸分明是立后，却仍在婚服上给自己选择了双性高嫁的绿色。

佛子道：“他不喜欢青绿色，也改成红色。”

身着碧海潮生袍侍奉妖魔是苏子宸人生中的不堪回首的记忆，此后，他再不曾穿过青衣。

这场婚仪，何必要小双性委曲求全？

奴仆拿不定主意，很快就把佛子的要求传达给苏子宸。

苏子宸当时正在选蜜饯，他遵循古礼，合卺酒将会很苦，苏子宸希望苦过之后就会是甜。

听到奴仆的回话，口中的蜜金桔简直甜到了心里。

苏子宸很快决定下来：“都听佛子的。”

另外，他指着蜜金桔：“这个摆在最前面。”

他挑挑拣拣，一共选了八叠蜜饯。

已经长大的双性满心期待，等待着婚仪的到来，就像是千年前那般，期待着世界为他送上最好的礼物。

……

另一边，佛门古寺之中，寂雪脸色惨白，独自去找方丈。

“方丈，你早就知道我是寂灵妖族？”

老僧摇头，摸了摸寂雪的头：“可怜的孩子。”

寂雪感受着头顶的片刻温暖，垂眸：“没什么可怜的，我族流离失所，唯独只有我这一支隐姓埋名，伪装人族，建立万灵谷，装作是虫修苟延残喘。万灵谷也已经在魔祸中倾覆，如今还残存的寂灵虫只剩下我，如今非妖非人非魔，能以无用之身成屠魔大业，责无旁贷。”

交出精血的时候，寂雪只觉得内心空空，倏忽想起了许多过往。

在魔域里，暗狱时他眼睁睁看着苏尘折尽傲骨，逍遥圣地之中，他冷眼旁观苏尘为一份旧恩落得不人不鬼的模样，心境一次次和当年逍遥圣地的寂灵妖族重合。

他的意识比理智更早一步地察觉到了苏尘的非人之处，那是与寂雪如出一辙的、徘徊在人和异种之间的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