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尧与佛手的第二次见面比想象中快,甚至他脑门上的伤口都还没好全。郑傲对江尧没什么好感,所以会面也不讲究什么方式,可以说相当粗暴。

江尧被人推囊着上了辆加长林肯,郑傲翘着腿坐在那喝酒,抬头瞥了江尧一眼,皮笑肉不笑地打招呼:“江警官晚上好,啊不,应该叫江少爷才对。”

江尧顺手撇开面前枪口,自顾自走上前去坐到郑傲对面,心想雁帮的情报系统真是无孔不入,他之前的确是小瞧了。

他伤口处还贴着创口药贴,白色药贴上画了一个滑稽的彩色鬼脸,配上江警官那张浩然正气的脸简直邪门。

多看一眼似乎又有点可爱。

江尧注意到郑傲的目光,不动声色往侧边偏了偏。郑傲脸皮厚,江尧偏头他也跟着偏,好像对鬼脸十分感兴趣。

鬼脸是个秃头,夸张地龇着牙,露出一排咧到太阳穴的红色牙龈,眼睛几乎全是眼白,无论从哪个方向瞅它都能感觉到它在直愣愣地瞪着你。因为不够写实,眼睛鼻子几乎全是歪的,鼻尖还有颗长着毛的大痣,看着惊悚又搞笑。

郑羽小时候有次和他爸爸吵架,晚上就画了这样一幅鬼脸挂在他爸爸床头,不过送他爸爸那幅可比这个要吓人多了。

郑傲一眼就认出这个鼻尖长痣的鬼脸是郑羽的手笔,他画的每个鬼脸几乎都习惯在鼻子上点痣。

难以想象侃然正色的江警官竟然贴着这个玩意儿招摇过市。郑傲张了张嘴,神色复杂,甚至有点想问你们是不是在谈恋爱。

江尧不太满他的待客之道,他敲了敲面前酒桌,长腿翘起,摆出和郑傲同款‘目中无人’造型,冷笑着问:“小叔这是什么意思?”

不知怎的,郑傲竟没对他这声小叔产生任何应激反应,他愁眉苦脸看了江尧两秒,答非所问地道:“阿羽带你回过家没,他大伯肯定不同意你俩在一起对吧,还有他爸爸。”

江尧:“······”

郑傲揣摩着他的表情,“看来我猜对了。”

江尧怀疑郑傲故意拿这事来膈应他,所以不是很想继续这个话题,于是不打算接话茬。乐得看江尧笑话,郑傲收起愁容,立刻换上幸灾乐祸的表情,“虽然你家有钱有势,但在我那两个清高哥哥眼里,屁用都没有。”

江尧深吸了口气,“你有别的事吗,没有我就走了。”

郑傲喝了口酒,“别急嘛。”

他话音刚落,坐在车门口的两个黑衣人都掏出了枪,戒备地指着江尧。

正在这时,车门滑动,一个身材高挑长相文雅的男人上了车。

明律师刚从法院出来,身上西装一丝不苟,他看了眼江尧,然后目光便落在郑傲敞开四粒扣子的衬衫上。

不待明律师开口,郑傲已经自觉把衬衫扣子扣好了,屁股往里面挪了挪。

明澜挨着郑傲坐下,然后朝江尧点了点头,“江警官,你好。”

公检法属于同一系统,江尧第一眼就觉得明澜眼熟,很快就想起来这位是帝都有名的刑辩律师,从业生涯几乎无败诉。这人早年在国外,背景深厚,没什么职业信仰,只要钱给够什么十恶不赦的客户都接。

江尧忽然想起来,他最为著名的一案原告方正是雁帮,他作为被告方律师硬生生反客为主,倒打一耙,让雁帮赔了不少钱,听说还差点把佛手几个心腹送进去。

那时候雁帮还没换当家人,郑傲正是佛手心腹之一。

"你好。" 江尧客气笑了笑,他看了看郑傲,又看了看明澜,心想真是恶人自有恶人磨。

“我就不跟你闲聊了,”明澜说,“阿羽年纪还小,有什么冒犯的地方还请江警官宽宥,雁帮会承这个情的。”

江尧不置可否,笑看着面前两人。

“阿羽在哪?”明澜开门见山问。可能是职业原因,他说话不紧不慢,但咬字很特别,有种不容置疑、循循善诱的感觉。

江尧依然笑着,“雁帮不是会查吗,自己查啊。”

郑傲猛地一拍桌子,“你他妈·····”

明澜一把按住郑傲,笑着对江尧说:“既然当局有意与雁帮合作,现在雁帮有事相求当局有什么要求自然都可以提,白捡的机会可不是天天都有啊江警官。”

明澜这话说的天衣无缝,明着在求人,暗地是威胁。他料定江尧不敢在大事上意气用事,一句话既给了台阶,又亮了底牌。

明澜精准无误捏住江尧命门,他就算有心再关郑羽一些日子也不得不的谨慎为之,他很快就会赴‘次亚湾’执行任务,雁帮这边的后顾之忧自然是越快解决越好。

江尧没当场表态,只说:“我考虑考虑。”

明澜笑着点头,“可以。”然后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示意江尧可以离开了。

这个结果郑傲显然不满意,江尧刚下车他就冲明澜发火:“谁让你放他走的,你以为抓住他很容易吗?”

明澜转过头,一改之前温和礼貌的模样,揪着郑傲衣领往跟前拽,骂道:“我还没说你,衣服穿得乱七八糟,骚给谁看?!”

“我喝完酒热!”郑傲一边大声辩驳一边把自己最新限量款衬衫从明澜手里解救出来,看着男人依旧阴沉的脸色,郑傲立刻把自己得到的八卦讲给他听,"阿羽和江尧好像谈恋爱了。"

明澜虽然是郑羽正儿八经的长辈,但郑羽一直被他归于欠管教熊孩子那类,因而从未在明律师这里得到过晚辈应该享受的照拂和宠爱。

“哦?”明澜凉飕飕地道:“那可真让人同情。”

“就是,”郑傲愤愤道,“姓江的一看就是那种潜在家暴分子······欸你什么意思,你同情谁呢。”

“难不成还能是阿羽?呵呵,别逗了。” _

江尧从车上下来后径直回了老宅,难得苏上校竟然在家,此时正拎着水壶给阳台上的花浇水。

江夫人离开军队通常都是标准的豪门太太装扮,长及脚踝的长裙和高跟鞋,长发披肩,脖子和手腕都戴着名贵低调的配饰,看起来端庄又温婉。因为江夫人极其喜欢在公众面前凹病美人人设,所以媒体对她的形容词都是娇柔、娴淑之类让江尧想起来都头皮发麻的词。

江尧看到母亲就想躲,想顺着院子楼梯直接回房间,不料刚蹿两步就被苏炎叫住。

“儿子!”

江尧没办法,只能退回来,装出一副诧异又惊喜的模样,张开双臂开心地去拥抱江夫人,“妈,您怎么突然回来了,早说我接您去呀,我都想死您了。”

苏沛禾把浇水壶递给佣人,抱着儿子一阵亲昵,“妈妈看看长瘦了没,好像瘦了点,是不是工作太辛苦啦,宝贝儿,心疼死妈妈了···”旁边站着的佣人又喜又忧地看着两母子,生怕夫人心疼出眼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