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羽一直在装睡,在江尧注意不到时偷偷睁眼,安静专注地偷窥他每一个动作和神情。
一旁的草叶突然抖动,郑羽移目过去,只见一条手腕粗的藤黄大蛇吐着芯子探头探脑,头顶眼睛直勾勾盯着郑羽,下一刻就蜿蜒着往前爬。
“啊啊啊啊!!!!!蛇!好大的蛇!!!!”郑羽一嗓子差点把声带喊劈了,翻起来就往江尧身上跳。
好在江尧手劲儿够大,下盘够稳。他一手托着郑羽屁股转了半圈,另一只手摸过树枝运力往地上一插,将蛇头贯穿钉在地上,藏在草里的半截蛇身疯狂翻滚蜷缩,片刻后就没动静了。
郑羽看都不敢看,遮着眼说:“你快把它丢远点,蛇死了也能咬人的。”
说完才反应过来自己双腿夹腰的姿势,他镇定地跳下来,有点不敢看江尧。
江尧摸了摸他脑门,笑着问:“什么时候醒的?”
“刚刚。”郑羽低着头回答,嘴很硬。
“放屁。”江尧曲指弹了他一下,“第一眼看到我你不会是这个反应,这个表情通常可以解读为心虚,怕我骂你?”
郑羽垂头盯着自己脚尖,他不敢想江尧是怎么单枪匹马把他救出来的,又是怎么带着全身不遂的自己奔逃赶路,他嗫嚅半晌,“……那你要骂我吗?”
“你说呢?”
他对江尧反问的语调有肢体记忆似的,马上就说:“……我错了,我不该躲着你,不该乱跑。”说完恨不得咬掉自己没出息的舌头。
“没有了?”江尧语气有一丝恶意戏弄的意味。
郑羽抿着唇,没反驳也没继续顺着他说。
半晌,他撸了撸郑羽头发,“那好吧,我原谅你了。”
郑羽松了口气,隐隐觉得哪里不太对,怎么像是我腆着脸求你原谅似的?上床确实是我强迫的,但你一个正常人还反抗不了一个醉鬼吗,我看你分明就是早心怀不轨,乐意得很!怎么就成我的错了。要说有哪件事做错,就是不该一时心慌选择跑路,但这归根结底都是那晚睡出来的,我也是受害人呐。
郑羽郁结不已,忽然闻见浓郁的肉香,霎时什么都抛到脑后了。他吞着哈喇子看江尧搅动罐头里的牛肉和汤汁,舀一勺放在面包中间卷起,然后伸手递给自己。
“快吃,吃完要赶路了。”
他吃饭从没这么专心过,恨不得罐头底都用面包擦一遍。江尧吃完后去处理死蛇,一刀砍掉脑袋,刀尖挤进皮肉间轻划几下,用手剥下两条完整的蛇皮。然后把蛇肉划成条,全塞进罐子里。
郑羽以为毒蛇要做无害化处理,“干嘛不直接挖坑埋起来,这荒郊野岭也没人会路过吧。”
江尧正往罐子里撒盐封口,闻言只是笑了笑,叹息似的说:“过两天你就不这么想了。”
事实上用不了两天,仅仅一天后他们的食物就耗尽了。而无线电始终没有联系到前来接应的人,反而被身后追击的敌人截断了信号。
丛林里阴冷潮湿,特别是晚上降露的时候,不消十分钟就全身湿透,人像是泡在浓稠的胶水里,每走一步都分外艰难。脚底下根本没有路,只有堆积的腐叶和凌乱的石头坑洞,他一直都是踩着江尧的脚印往前走。腐叶吸水,即使是在雨季地面也储存不住水,一路走过来始终没有看到流动水源。郑羽嗓子渴地冒烟,身上还剩半壶水,他硬挺着没喝。
相比自己江尧消耗更大。
江尧背着包走在前面,包揽探路侦查、护卫一切职责。他看得出来江尧不大受环境所制,他可以走很快,只是为了将就他不得不放慢速度。
郑羽默默提上一口气,闷头往前走。
江尧偏头看了眼突然超过自己的郑羽,“别走那么快,保存一点体力。”
“我不累!”
他在前边拄着树枝探路,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踩,让江尧踩着自己脚印跟上。中午太阳越来越晒,整个林子像是一个巨大的桑拿间,呼吸间都是灼热的气。郑羽感觉自己在快速失水,慢慢开始头重脚轻。
他们在一处石壁下休整。江尧习惯把枪放在右手边,郑羽总会多绕几步,走到他左边坐下。
他会谨慎地远离一切武器,连装着子弹的背包都不愿意碰。原本江尧还给他备有自卫的枪,结果没有用上,这意味着他几乎没有自保能力。
江尧咬开自己的水壶塞子,递到他嘴边:“喝点水。”
郑羽偏头躲开,拍拍自己的水壶,“我有,你自己喝吧。”
说完转过身,拧开水壶喝了一口,嘴唇被水滋润的感觉真的很美妙,他用尽意志力才管住自己的手,不敢多喝,几乎立刻就拧上了。
蛇肉今天早上已经吃完了。那东西看着白乎乎的,他生理上就十分排斥,江尧按着他硬塞进嘴里。硬着头皮嚼开实际味道还行,口感脆脆的,有淡淡的盐味。
他终于知道为什么江尧要硬逼着他吃肉了,如果不摄入足够的能量,在这丛林里根本坚持不了两个小时。
“我去周围看看,你待着别动,有危险就喊我。”江尧吩咐了一声,捡了把手枪插进后腰探查去了。
郑羽看着他走远,这才伸手把他的水壶捞过来,捧着自己的水壶慢慢往里灌水。每次灌一些,确保不会被察觉。
眼前迫在眉睫的问题是食物没有了,中午没有吃的。但好在林子里不缺小动物,江尧巡逻一圈回来,手里提着只大鼹鼠。
鼹鼠肉比蛇肉腥多了,长得又是一副龇牙咧嘴的模样,生吃无论如何也咽不下。江尧捡来石块搭起小灶,把剥了皮的鼹鼠放上边烤。郑羽用树枝刨了个坑,把鼹鼠的脑袋和皮毛埋了。
江尧在一旁摆弄无线电通讯器。原始丛林里没吃没喝都不为惧,可怕的是无法与外界通讯。若只有他自己倒没什么,大不了徒步走出去。但是有郑羽在,他一颗心总悬着。不知道郑羽能坚持几天。
郑羽等得肚子直叫唤,越是盯着肉它越是不熟似的。他只好走开,跑到树根底下摘蘑菇。
林子里各式各样的蘑菇长得茂盛,心想这东西能吃,含水量又多,越采越有劲,不大一会就摘了一大堆,用衣服下摆兜着抱回来。
“看!”郑羽跪在地上,把蘑菇哗啦一下全倒在江尧脚边,兴奋道:“可以煮蘑菇汤。”
江尧低头看了眼,无奈地说:“野外什么都能吃,除了蘑菇。”
郑羽睁大眼睛,“为什么?”
“这些十有八九都有毒,就算碰上毒性小的,但在野外拉肚子也是致命的。”江尧从包里摸出酒精片,朝他抬抬胳膊,“过来,你的手要消毒。”
郑羽难掩失望,乖乖挪过去把手递给江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