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哪里来的?”半大的少年比他小不了很多岁,却没见过世面。看着他,乌黑的瞳仁滚圆晶亮,里头满是好奇,“要到哪里去?”

褚元英很惊讶这样穷困的村庄能养出这么水灵的孩子,“我是个教书的,想去找个靠水的,离城镇不太远的庄子。”

“哦。”漂亮的少年似懂非懂,“那里漂亮吗?”

“……”还没去呢。褚元英潦草地点了点头,他一路游学教书,决定先在这里歇几天,也想想下个地方到底去哪里。

白奚却真把他当成了流浪汉,这几天总是偷偷来找他,还热心地告诉他码头会招短工。

“村尾的房子已经废弃了,你想住下来的话,我可以帮忙一起收拾房子。”他抿了抿唇,笑得羞涩困窘,“你会留下来吗?可以也教我几个字吗?我什么都不会。”

他长在海边,偶尔会从停靠的大型船只见到一些不那么苦的女人和双性,心里也不是不羡慕的。

白奚知道自己强求不来,却还是想试试。

褚元英看着他,突然就决定留下来。这样干净善良的少年,如果自己能帮他一点点,也是好的。

从没人想过白奚这样温顺的孩子会逃婚,褚元英知道的时候却毫不意外。

白奚远没有他的外貌那般柔软无害,他从来都是清醒坚定的。

对于想要的东西白奚从不怯懦,他会大胆地开口问他会不会留下来,能不能教他东西,悄悄跟褚元英说他不喜欢这样的生活,他想学些知识,跑出去自己赚钱……

逃婚失败的白奚来找他的时候满身都是伤痕,语气也是风轻云淡。

褚元英给他上药,耐心哄着他,白奚的下一句话却吓得褚元英连呼吸都停止了。

“先生,”白奚满不在乎地咬着褚元英给的点心,话语也含糊不清,“我应该是走不了了,过些时日我嫁人拿到聘礼之后,就不活了。”

褚元英顿了顿,许久终于憋出一句,“那我带你走。”

他早该知道白奚不是那么好哄的。

懵懂的白奚不喜欢这样的生活,无所适从,他尝试了,抗争不成便要结束,他不愿意委曲求全地活着。

褚元英最终还是没能带白奚走。

小村子是没有秘密的,一举一动都会被有心人看在眼里,他等了白奚整整一夜,却等到白奚举家搬走的消息。

褚元英找了白奚许久,既怕他被父母卖去更不堪的地方,又怕白奚已经宁折不弯地寻了短见。

始终杳无音信。正当他无奈放弃,找份谋生的活计时,却没想到会在繁华的京都见到白奚。

白奚皱眉看他,“先生这样看着我做什么?我已经成婚了。”

半大的少年彻底长开之后容貌更盛,甚至因为陈府养得精细,身形不像之前那般单薄。

只是,褚元英看着他,白奚只怕不知道自己的眼神多平淡,犹如一株开到极度颓丽的月季,只待一阵微风,便会零落破碎。

“阿奚……”

他想摸一摸白奚,白奚却避开了他的手,看向褚元英的目光极其疏离。

褚元英百感交杂,最终只问出一句,“你过得还好吗?”

白奚漫不经心地露出腕上的玉镯,“这是家主送给我的,抵得上普通人家数年的开销了,你说我过得好不好?”

他说得煞有介事,看起来也毫无破绽。

陈越很喜欢打扮他,唇红齿白的白奚裹在绣娘精心赶制的浅白袄子里,纤细的腕子上戴着水种极佳的玉镯,从发丝到脚趾都是精致的,像一抹干干净净的新雪,冷清矜贵。

说他与陈越恩爱无双也不会惹人怀疑。

褚元英看着他,只说了一句,“阿奚,你若是过得不好,我就带你走。”

白奚皱眉,语气十分冷漠,“我成婚了,有疼爱我的夫主,为什么要跟你走?”

他似乎因这个话题而感到冒犯,不悦地转身就要走,却因为转身过急,身体酸软差点跌倒。

褚元英一把捞住他,白奚衣襟被扯开,褚元英看见布满牙印和青紫的锁骨,以及肿得近乎破皮的奶尖儿,上头还穿了淫靡的乳环。

白奚的脸色瞬间变得难堪,褚元英也不拐弯抹角,“这就是你说的疼爱?”

白奚挣开他的手,语气粗暴,“滚开。”

陈越在府里面无表情地看眼前的“岳父岳母”磕头求饶。

“我们没有骗人……真的没有,您要是不信,可以叫白奚来当面对质啊!”

“别打了……求求你们别打了……我们不敢说出去的,看在白奚的面子上饶我们一命吧。”

白奚的学童匆匆跑进来,“家主,夫人在学堂和先生吵起来了!”

陈越一愣,首先涌上心头的是欣喜,旧情人总不能刚见面就吵架吧?这对夫妻的说辞指不定都是为了骗钱胡扯的。

随后终于是不能自欺欺人,陈越闭了闭眼,他明知道白奚的性子是绝不会对无关紧要的人发脾气的。

陈越匆匆赶到的时候,白奚正怒瞪着褚元英,狭长的眸子里满是火气,远远地就听见他在骂“滚开”,“不要碰我”,“我的事不需要你插手”……

陈越停止脚步,他静寂地吸了好几口气才控制住自己,不要在白奚的旧情人面前露出嫉妒的神情

去他妈的不在意!去他妈的只要乖巧留在他身边就够了!屁的不强求!

白奚凭什么朝褚元英发脾气,他陈越与白奚成婚那么久,除了白奚的厌恶冷淡,假笑讨好,从没见过如此生动的白奚,此时哪怕愤怒,白奚的眼里却是有光的。

“你怎么来了?”白奚终于看到陈越,语气收敛,对他的态度也称不上很好,带着仿佛刻意的熟稔。

陈越笑笑,“这话该我问你才对。下人说你在学堂和先生吵起来了,我哪能让夫人被欺负,赶紧来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