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越安插在他身边的医生,怎么可能真的一无所知。
“尤其是从京都回来后,越发严重,而且,他不吃药,也不治疗。”
医生见着这两人纠缠了许多年,临走之前,还是不忍心地叮嘱了一句,“你若是当真喜欢他,便多留心些,白少爷死意极重。”
“他不主动寻死,但对自己的身体完全不管不顾。”
陈越站在门口,白雪落在身上,呼出的气息因为严寒而生起白雾,才觉得又有了几分活着的感觉。
他总算知道白奚身上那种违和感从何而来,殚精竭虑工作只是因为不珍惜身体,在京都肆意妄为是因为只是单纯想出口气,根本不在乎后果。
他走到窗边,将窗子稍稍关小了些,“不冷吗?”
白奚不悦地抿了抿唇,显得对他很是疏离。
陈越对他的态度习以为常,“为什么?”二人都知道这是在问什么。
白奚懒洋洋地看他一眼,“我做了自己想做的事,也看够了,玩够了。”
沉默蔓延,陈越看着他,他以为白奚出尽了恶气,会抛开过去过得洒脱。
原来每一桩经历都会在心底留下模糊却不可磨灭的痕迹,白奚面上风轻云淡,心底那个经历了一切的少年看这个世界却依然是厌倦的。
玩够了看够了,他就不留恋了。
也许是他的表情实在是太悲伤,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来。
白奚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你伤心什么,昨晚不是和你做了吗?这几天,几乎每天都有做吧?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陈越沉默许久,“你觉得我缠着你,是因为图你身子?”
白奚耸耸肩,“随你,反正我也不在乎。”
他是真的不在乎,他试图推开陈越,重新把窗户全部打开看雪,高大挺拔的男人却像一堵厚重的墙,巍然不动。
“白奚,你想要什么,都可以谈。”
“你要是不想见到我,我就走。”
“你就当可怜可怜我,我只要知道你好好的就够了。”
“我不该自以为是地派人在你身边,不该干涉你的生活……”
“是吗?说什么你都答应?”白奚眉梢微挑,那双眸子狐狸般勾人,“陈越,你不觉得你该回京都看看了吗?”
他的语气明明是疑问,话里却是不容拒绝的笃定,很轻描淡写地告诉陈越,他不答应白奚的要求也不会有什么后果,仅仅是会让白奚有一点点不高兴而已。
而这恰恰是扎在陈越心口最锐利的剑。他怎么敢让白奚不高兴呢?
陈越勉强露出一个笑,“好啊,你想我走我便走。那你会照顾好自己吗?”
白奚不说话了,陈越却固执地看着他,仿佛非要等到一个回答。
白奚终于无所谓地嗯了一声,显然是没往心里去的。
他咳血实在太过骇人,陈越此时根本不敢与他作对,别无选择地只能当他答应了。
白奚催陈越走,他却说马上就是新年了,他以后再不缠着白奚,也再见不着白奚了,现在只想和白奚一起过最后一个年。
白奚知道赶不走他,便也无所谓地随他去了,连气都懒得跟陈越生。
陈越当然是不会走的,他不仅不走,还把沈经义叫过来了,带着必须他亲自看的几本账本,和几桩他精心挑选出来的生意。
他又吩咐沈经义将宋子然涉及的那些新鲜东西处理出来,无论是生意营生还是游行演讲,全整理出来讨好白奚。
他本就属于权贵阶层,做这种事无疑会站在京都所有人的对立面,但为了讨白奚欢心,他也顾不得这么多了。
沈经义一阵沉默,“陈大少爷,你夫人喜欢什么,让他自己挑不就行了。”
陈越冷冷看他一眼,他现在连饭都恨不得亲自喂到白奚嘴里去,只求他能多休息一会儿,哪能让耗费心神去做这种事。
沈经义欲言又止,“京都那群老东西被你和你夫人联手整得元气大伤,若是你再做出这种事,只怕他们死前都要拉着你陈家一起倒。
陈越冷笑,“做梦。”
他陈家的钱财,都得留给夫人花,哪里能被这些人斗垮了。
可他这番心思属实是浪费了。
白奚看了他送来的资料,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语气也很是淡薄,“其实这些东西我不是很在意。我已经做得够多了,总不能全让我做了吧。”
尽管心如刀割,陈越面上却笑得若无其事,“你不喜欢便算了。”
他交代了几句照顾身体的事,又拿出几桩利润极大的生意,语气自然,“这几桩生意我正找人合作,你有意往西部看看吗?听闻那处的戈壁与沙漠十分壮阔。你若是感兴趣,我自然是留给你的。”
白奚摇头,“西部气候恶劣,地形凶险,只怕不适合我去了。”
他的拒绝陈越早便习以为常,“那你养好身子,日后有兴趣了,便给我写封信。我们虽然……却也算交情一场,你要什么我自然不会吝啬。”讨好夫人,怎样低声下气都是不丢人的。
白奚懒洋洋地阖上了双眼。
陈越直勾勾地看着他,眼神炙热却又隐忍克制。
他真的认命了,只要白奚好好的。
白奚身体本来就差,连病几场更加虚弱,且他有意地消耗自己,每日故意出门奔波,然后忙到深夜。
不直接寻死已经是他最大的让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