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餐,香斋楼吗?好的...不?用,不?用来接我,六点半对吗?我会准时到的。”
接到电话时,楚徽宜刚刚结束午睡,她?挂掉通话,看了看时间,接近下午三点。
她?眯着眼,抱着邦尼兔小赖了会儿,慢吞吞起床。
今天?难得放一天?假,可能是最近有点累,总是犯困,怎么也睡不?够。
拍拍脸让自己精神起来,她?去浴室洗了头澡,在衣帽间挑了一套干净衣服换上,再简单化了个淡妆。
从楼上下来经过客厅,余淑茵看见女儿,脸上绽笑?:“打扮得这么漂亮,准备去哪儿啊,是不?是背着爸爸妈妈和男孩子出去约会?”
楚徽宜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碎花裙和针织衫,没有特意打扮啊。
“我本来就漂亮,”她?小声哼哼,挎上包包换鞋,“是同事?啦,大家?今天?都没事?,就约着在香斋楼聚餐,所以我今天?可能晚点回来哦。”
“去吧去吧,”余淑茵对女儿的社交基本是尊重且不?干涉的,“让王叔开?车送你啊,待会儿也让他去接,晚上不?要一个人走啊,知道吗?”
楚徽宜回了声“知道啦”,打开?玄关门。
正是晚高峰时段,公路上的车排成一条条长龙,走走停停一个多小时才?到了香斋楼。
楚徽宜小步快走,卡着点到了二楼包间。
被堵在路上的不?止她?一人,所以迟到的不?少,已经到的人三三两两聚着聊天?说?笑?,大概半小时后,人终于陆陆续续到齐。
“今天?这包间不?错啊,挺大的,”有人说?,“这样?才?好嘛,咱们?大家?都在一块儿,不?像之前?,一个团分在几个房间坐,一点儿也不?热闹。”
“当然,我特意提前?打电话订的,”总监手搭在椅背,笑?吟吟站着,“这里就是包间宽敞,休闲娱乐也齐全,待会儿吃完饭都不?用挪地方。”
这么多人在同一空间也不?显得拥挤,而同样?规格的隔壁包间,却只有三五个人。
正是江屹和蓝恒的人。
因为蓝恒算得上是关系比较近的合作伙伴,所以即便是平日应酬不?饮酒的江屹,今晚也乐意与杰里瑞一行人多饮了几杯。
度假村的合作已经在谈判桌上聊定,也签下了合同,今晚的见面,更多是朋友间的话题。
“小江总,能再次跟您合作,真的很荣幸,”杰里瑞喝得有些醉,揽过江屹的肩膀,平时一口流利的伦敦腔也变得慢吞吞,舌头在酒精的作用下变笨了,磕磕巴巴的英文像学生念课本,“两年前?我便见识到您在企业管理上的高瞻远瞩,几个月前?,当我听闻您即将回国发展,还?为我们?打交道的机会减少感到惋惜,没想?到这么快,我们?又合作了,这实在是我的荣幸。”
他再次倒满酒,执着地和江屹碰了杯,笑?呵呵一饮而尽。
“您知道吗,其实在接触度假村项目时,江氏一方是想?让您的哥哥接手做负责人,但我只相信您的能力,提出的唯一条件便是让您接手这个项目,”杰里瑞笑?笑?,他脑袋现在不?太清醒,但还?是记得江屹和兄长及他母亲的弯绕,“大家?族嘛,总是有这样?那?样?的矛盾,我非常理解。于是我选择与您的父亲谈话。”
“您的父亲,说?起来也是一位太懂利益权衡的老?商人,”杰里瑞摇摇头,感叹,“我隐晦地向他表达您处境的不?易,并越了分寸,说?了一些不?该我说?的话抱歉,这个我要和您道歉,希望您别介意然后,令我吃惊的是,江董他什么都知道,甚至还?说?了一些更令我吃惊的内幕。”
“没错,我认为江董对我说?的话也越分寸了,可是他好像无所谓,对于您的兄长、他的妻子,他似乎很多事?情都知道,这也不?奇怪,毕竟他是最高掌权人,不?会让灯下黑的范围太大。可是他睁只眼闭只眼的态度,让我...既有感慨,也觉得在情理之中。”
他拍拍江屹的肩膀,语气饱含复杂情绪,“任何一位地位崇高的实权者都有深沉的城府,对于江董...我不?知道该说?他是位偏心的父亲,还?是割舍了亲情、只知执棋制衡的企业家?。”
......
饭局进行到最后,杰里瑞完全醉了。
他被手下的人扛着走,离开?时还?频频向江屹告辞,说?他今天?度过了一个愉快的夜晚,说?以后来京市,一定还?会找他,还?说?以后江屹去伦敦,也记得让他也尽一次地主之谊。
送走了客人,于助理跟在江屹身后,体贴地问是否需要现在打电话给司机。
“不?用了,”从斋香楼里出来,马路对面便是岚泽江,“我一个人走走,散散酒气。”
“你先回去吧。”
江边徐徐微风,的确会令人清醒几分。
江屹很久没有像今晚这样?喝酒,虽然没有杰里瑞醉得那?么夸张,但和平时的状态也相差甚远。
也许正是这个缘故,他的心情也有些低沉。
江面上有游轮,江对岸是鳞次栉比的高楼,夜晚的五光十色,是京市再平常不?过的风景。
他很少想?到江谨腾,也很少与人提起江谨腾。
在他前?十三年的人生中,父亲,仅仅只是一个苍白的、空洞的词。
他见过许多人的父亲,却想?象不?到属于自己的父亲是什么模样?;同学中也不?是没有单亲家?庭,但他们?并没有因为缺少父亲而受人欺辱;父亲缺失在他的生活中,却无时无刻往他的生活里填充冰冷的痛苦。
明明杳无音信的是那?位所谓的父亲,可被人踩在脚底唾弃的却是他和母亲。
童年过得很艰难,每天?一个馒头的早餐经常会被巷子里的其他小孩抢走,但好在有母亲,虽然他总撒谎说?没被欺负,可母亲总是用怜惜愧疚的眼神看着他,摸摸他的头,然后晚餐会尽力为他多做一道喜欢的菜。
世界满满都是恶意,但他有一个爱他的母亲,这就够了。
可十二岁那?年,母亲突然离世,他被送到了福利院。
于是唯一的光芒消散,恶意吞噬一切,全部弥漫过来。
大半年后,福利院一向对他冷言冷语的阿姨忽然满脸笑?意地过来找他,告诉他,你的父亲来接你了。
那?是他第?一次见到了父亲这个空洞词汇对应的真实的人。
他把?他接回了家?,从未见过的偌大的家?,他的生活突然从极致的灰色转换成应接不?暇的彩色,新的家?庭,新的哥哥和“妈妈”,崭新的学校,高贵的同学...恶意依然存在,但他好像遇见了愿意朝自己伸出手、欢迎他存在的人。
而一杯芒果汁打破了可笑?的幻想?。
原来恶意有很多副面具,他从兄长那?里学到的,便是笑?里藏针这一课。
而带笑?关怀他的父亲,会把?这点似有若无的关怀放在颜面、利益、价值等等之后,他不?是没见过柳菁悠将热汤洒在他肩上,却还?是笑?着说?,小江屹啊,做人要知感恩,家?庭和睦很重要,不?要闹小脾气。
所以没人会真正站在他这边,真心欢迎他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