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1 / 1)

饭桌上,长辈们闲谈着,楚徽宜吃了些菜,偶尔应答他们的对话,而同为集团实际领导人的江谨腾、楚谦阔两人,虽餐前说好不谈生意,聊着聊着却还是聊到了工作。

这些年,楚江陈薛四家底蕴深厚,在外齐名,各家老一辈自年少便认识。江谨腾和楚谦阔当初同在英国留学,回国后又分别接手家业,几十年来,外界媒体始终对江、楚两人津津乐道,自行脑补他们之间的许多较量,评价两人伯仲难分,又感叹既生瑜,何生亮。

但更在乎输赢的人往往是败家。江谨腾扪心自问,为了维持表面的平齐,他无疑使力更多。楚谦阔人如其名,为人谦逊,气度开阔,正是他的高瞻远瞩,明辉集团才一直蒸蒸日上,而江谨腾如今也不得不礼让他三分。

产自法国的西夫拉姆葡萄酒,口感醇厚,江谨腾一面为自己和楚谦阔斟上,一面说:“明辉旗下的生物科技这两年发展迅猛,江氏这边的供应链明年考虑扩大规模,稍后我和助理说一声,让他督促生产部将初拟的合同发到明辉对应的工作邮箱......”

话音刚落,李姨从客厅过来,说周助理来访,就在门口。

江谨腾放下酒杯,“让他进来。”

作为助理,上司的每日行程是烂熟于心的,明知今天中午江董和楚董一家共用午餐,那么在此刻打扰,应该是有要紧事。

“江董,”助理走进来,手里递过来文件,“这是小江总让我给您的,奉城那边的合同,不过据他说过程中出现一些小变动需要和您商榷,他落地机场就先去公司了,很快就过来,大概十分钟。”

柳菁悠笑容微敛。

江屹竟提前回来了?

“小江总,江董的小儿子?”楚谦阔扭头,通情达理地笑,“我就说,今天怎么少了个人,原来是能者多劳不得闲回来得正好,还能吃上碗热饭。”

江谨腾笑了两声,点头说是。

工作事急,助理起先没想那么多,但当他察觉到江太太几分警告的眼神时,愣怔住,再看看眼前这场景,其中的弯弯绕绕大概有了猜测。

幸而江董没说什么,他顶着一身冷汗,鞠了一躬后离开。

江屹到的时候,没料到有客人在。

如今的江宅对他而言,只是一个汇报工作的地方,关于江家人请谁做客、与谁宴欢,本就与他无关。

但众目睽睽,面子总要做好,他还什么都没说,江衍景便笑着邀他入座。

“李姨,给小屹盛一碗饭,”柳菁悠朝厨房里吩咐,回过头来,和余淑茵相视笑着,“小屹这孩子啊,就是太不着家,今儿要不是他让助理带话,我们都不知道他回来。”

余淑茵微笑,顺着话,“孩子大了,整天忙着自己的事去了,也能理解。”

楚徽宜看了眼对面的江屹,他正和长辈们碰杯,唇边淡淡勾着笑,态度谦卑,却又不见惶恐讨好,看似把自己放在一个晚辈的姿态,举止中又是游刃有余的闲适。

透明高脚杯里的暗红色葡萄酒,将他骨节分明的手衬得如不敢沾染的白玉。

楚徽宜收回目光,低头小小扒了一口饭。

她曾听别人说,江家两个儿子,哥哥是温柔的陌上公子,而弟弟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进的气息,最不易打交道。可她今日所见,却觉相比时刻露出温和笑容、专注为长辈捧场的哥哥,话少松弛的弟弟更有一种不矜不伐的淡然。

但这份淡然在此刻让楚徽宜觉得有一点奇怪他和江家其他人好像隔着一层薄膜,说话客气得礼,丝毫不见家人该有的亲切随意。

不过联想今天吃饭这事,她似乎不小心窥见江家内部某些复杂的内情,心里又浮现几分了然。

长辈们的话还在继续,楚徽宜听见妈妈说:“这三个孩子当时都在德阳上学吧?这么说也算是自小就认识,只是毕业后各自在异地留学,这么些年不见,都生疏了。”

“这几年的确见得不多,”柳菁悠笑,“但好歹是中学校友,学校组织活动什么的,总是打过照面的吧?衍景,你不会不记得徽宜妹妹吧?”

“怎么会,”江衍景微笑望向楚徽宜,“徽宜一直很优秀,我记得那年校庆晚会你的大提琴演奏,令人惊艳,让我至今印象深刻。”

柳菁悠像是突然想起来,说对对,那年校庆衍景还是主持人呢,说不定徽宜表演前的报幕人就是衍景,哎呦,这么一说这俩小孩还真是有缘呐。

话题越说越拖沓,楚徽宜的注意力不知不觉散了,盯着碗边发呆。在江伯母忆完往事,扭头问她还有没有印象时,她回过神来,抱歉一笑,“过去好久了,我记不太清了。”

柳菁悠愣了半刻,摆摆手笑说没事没事,伯母就随便说说。

楚徽宜弯弯唇,打算这话题就过了,她伸手拿酒杯,却没想忽然对上江屹那辨不分明的深邃目光。

他好像看她有一会儿了。

意识到这点,楚徽宜指尖颤了下,但她恢复若无其事,唇抵上杯沿,抿了两小口饮料。

江谨腾在问江屹事情,他扭头,回了这几天的工作行程。正说着,江屹的电话响了,大概是很重要的工作,他说了声失陪,起身离开餐厅。

周遭交谈声不断,楚徽宜一下一下地夹着米饭粒,托着脑袋不知在想些什么。

不小心筷子没拿稳,碗里一块凉菜掉落,弄脏了她杏色的针织裙。

余淑茵和柳菁悠同时望过来,“怎么了?”

楚徽宜为自己的失态感到愧疚,她嘴里说着没事没事,抽了张纸巾,俯身拾起地上的残余。

“我去一下洗手间。”她和长辈们打了声招呼,站起身来。

江宅很大,李姨怕她找不着方向帮忙引路,穿过客厅,楚徽宜朝她感激一笑,推门进了卫生间。

裙子上的污渍沾染不久,没花太多功夫就洗干净了。

楚徽宜推门出来,发现客厅的玻璃门外,有一个漂亮的庭中小院。

小院平时应该有人专门打理,正逢早春,花圃里的簇簇风信子开得正好,微风吹过,花瓣在轻颤,灿灿漫漫,满园生机。

楚徽宜被这景色吸引,迈步往门边去。她没有忘记还有未结束的午餐,也顾忌着这是别人家,所以穿过推拉门后,她只站在廊下,俯身用指尖轻轻碰了碰粉嫩的花瓣。

“...嗯,加大市场投放比,跟他们先耗着,拉锯战要耐得住,什么时候那边开始急了,便走下一步棋。”

听到低沉的男声,楚徽宜心里一惊,转过头去,这才发现几米之外的走廊上站着一个窄腰长腿的男人。

正是不久前离席的江屹。

江屹将手机抵在耳边,大概是对面在说话,他鼻息透出一声嗯,与此同时眼风扫过来,看了楚徽宜一眼,又挪开去。

楚徽宜拿不准他什么情绪,几丝误闯别人地盘的无措攀爬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