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又是一番唏嘘,但是眼下这样的浑水又不是自己能趟的,便起身告辞。最后送走了邓婵和邓夫人,寒雁回到自己的房间,那是傅云夕临走之前,特意吩咐人给自己腾出的一件屋子。风景极美,窗前便可看到大片大片的梅树芳草,待到夜晚月上梢头的时候,风里都是清新的花香。寒雁曾为此欣喜,也每每给梅树浇水,希望等到傅云夕回来的时候,这些梅树能够长得更茂盛。可是眼下傅云夕是回来了,可是这梅树,还是他想要的吗?
汲蓝一直注意着寒雁的神情,生怕她憋着自己,最后终于忍不住了:“小姐,王爷怎么能那样…”
这口气实在是不出不行,王爷走之前明明还对自家小姐那样体贴,怎么打了个仗回来就变了个性子,难道真的是那个什么西戎公主给王爷施了什么法术不成,王爷被她迷住了?还说什么一生一世永不纳妾呢,现在确实也没有违背誓言啊,只是那个与他相守的妻子,却不是自家小姐了。越想越气,汲蓝又接着道:“那个什么西戎公主也不怎么样,野蛮骄纵,哪里及得上我们小姐…”
“汲蓝!”寒雁低喝一声,打断她的说话。如今事态起了变化,也许这屋中还有别的耳目也说不定,隔墙有耳,要是汲蓝的这些话被有心之人听了去,麻烦就大了。若是真的以对西戎公主不敬的罪名,要处罚汲蓝,寒雁也是毫无办法的。
汲蓝闭了嘴,还是有些不甘的看着寒雁,这口气她实在是咽不下去。自家的小姐是这么美好的人,怎么能被人欺负到如此地步。原以为王爷是真心疼小姐,小姐离开庄府后,日子也会好过一些,可是现在看来,却是跟以前没什么两样。
“小姐,”一直沉默的姝红开了口:“姝红有一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寒雁回过头来,姝红一向是冷静沉稳的,便点点头:“你说。”
姝红认真的盯着寒雁:“小姐不是委曲求全的人,为什么不就此离开?”
“离开?”不等寒雁回答,汲蓝就先喊了出来:“离开又能去哪里?难道要回去庄府,小姐出了这事,大宗京城的人都会议论她的。”说完又察觉到自己失言,连忙有些担心的看了寒雁一眼。
鼠猴狗却道:“如果不能在大宗待下去,就去别的地方,天高水长,难道还没有咱们的容身之处?小姐若是委屈了自己,那才是真正的不值。不如远走高飞,远离这里的一切是非,安安稳稳的过着隐姓埋名的生活。”
寒雁有些吃惊的看着姝红,诚然,这一番话,委实惊世骇俗了些,若是平日里,姝红是万万不可能说出这样的话来。这个沉稳的丫头,却有着一颗追求自由的心。的确,寒雁不是一个委曲求全的人,因为上一世的教训告诉她,委曲求全非但帮不了自己,反而会助长自己敌人的嚣张气焰。隐姓埋名,远走高飞,听着不是不令人心动的,可是…
寒雁叹息了一声:“那么姝红,你有没有想过明哥儿呢?”
姝红一愣,便听寒雁继续道:“如果我们离开,该不该带上明哥儿,如果跟着我们过一辈子隐姓埋名的生活,就意味着一辈子都不能出人头地,姝红,你知道,明哥儿一直想做一番大事业的。我们留他一个人在这里,不放心,带他走,又是自私的决定了他的未来,如果有一天,明哥儿后悔了怎么办?”
姝红没有说话,寒雁又道:“世道艰难,你又知道,我们不过是几个女子,要在这世上谋生,生存,是一件多么不容易的事情。”这个世道,对女子是极其苛刻的,真的离开了可以庇护她们的东西,谁又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事情。
“更重要的是,我要留在这里,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说。
汲蓝看着寒雁:“小姐…这是什么意思?”
“你们不觉得很奇怪吗?”寒雁的目光冷静无比:“傅云夕之前并不是这样的,如今这样对我,必然是有一件事情造成了他的转变。这件事情很重要,重要到,连皇上都要下旨成全西戎公主。”
“会不会是西戎拿和亲要挟咱们大宗?”汲蓝问道。
寒雁摇摇头:“不可能,别说皇上,傅云夕自己就是一个骄傲的人,他是绝对不会让自己成为别人手中交易的筹码的。况且战场上,之前一直都没有传出过大宗不利的消息,就算是要要挟,大宗也没有受要挟的必要。”
“那么有没有可能,是哪个西戎公主给咱们王爷施了什么法术呢?”姝红迟疑道:“西戎人,对这些奇奇怪怪的法术总是特别擅长。”
“应该不是。”寒雁道:“傅云夕虽然对我冷淡,可是同样,对伊莲娜也很冷淡。如果是被施了什么法术,不该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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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爱滴们放心啦,男主不会渣的…茶茶最讨厌渣男,现在就当是个悬念,有波折的爱情才最动人是不?
☆、第一百十二章 求助杨琦
傅云夕凯旋归来的事情,当天就传遍了整个京城,一同被人们津津乐道的,还有寒雁即将成为下堂妇的事实。流言总是传的特别快,而且越传越离谱,说什么傅云夕迷恋上了西戎的绝色公主,自然看不上从前那个才貌都不及伊琳娜的平官之女。
之前寒雁成为玄清王妃的时候,曾经招来了许多爱慕玄清王的女子的气愤。她们不仅气愤以寒雁的身份都能高攀上傅云夕,未免太过不公平。更重要的是,寒雁还逼着傅云夕立下今生今世永远不纳妾手通房的誓言,这就相当于宣布了他们再也没有希望。如今寒雁得到如此下场,她们心中出了一口恶气的同时,也忍不住蠢蠢欲动起来。玄清王既然不用娶寒雁,那么是不是意味着,她们还有机会呢。毕竟堂堂的西戎公主,不可能随时随地的伺候着王爷,总是要几个人帮衬着的嘛。
汲蓝出去一趟,差点被外头的流言气死,忍不住想要跟那些说三道四的人理论几句,可是又怕给寒雁带来麻烦,只能作罢。憋着一肚子气回到王府,还要受王府下人的冷嘲热讽。这些王府的下人,有些从前伺候过寒雁,是真心喜欢这个主子,也诚心诚意的将她视作未来的王妃,如今半路上杀出一个西戎公主,这些下人也会为寒雁打抱不平,言语间还是难言关切。可是有的下人,却是见风使舵的主,看见王府里要变天,这个一直以来深受王爷宠爱的寒雁即将成为下堂妇,而伊琳娜才会成为正经的玄清王妃,立刻就去迎合伊琳娜,有意无意的打压寒雁主仆。这不,刚刚的那个丫鬟,就当着汲蓝的面跟别的丫鬟攀谈,说什么:已经被赶出去了却还是硬要赖在别人府上,不知道存的是个什么心思。汲蓝差点没跟她打起来,若不是姝红将她拉走,还真说不定会发生什么事。
寒雁见汲蓝一回来就沉着张脸,她是个藏不住心事的人,寒雁便笑笑问道:“这是怎么啦?”
汲蓝没有说话,虽然心中很是气愤,可是那些难听的话,还是不想让寒雁知道了伤心。可是她不知道的是,流言之所以为流言,就是因为它们无孔不入,虽然汲蓝姝红从未在寒雁面前提过这些话,可是寒雁毕竟不是聋子,那些难听的话,早就领教过了。
“是那些丫鬟说了什么难听的话吧?”寒雁笑道。
汲蓝一愣,先是不明白寒雁怎么知道,可是又一想自家小姐的聪明才智,就算想不知道也难。便有些愤愤道:“小姐,我真不明白,小姐从前待他们挺好的,怎么如今来了个西戎公主,这些人就立刻变脸,实在是太忘恩负义了。”
的确,寒雁自小在庄府里没有地位,被欺负惯了,身上倒是没有寻常的官家小姐身上的娇气,对待下人也和气宽容,大家都很喜欢她,就算是看在原来的情分上,也不该陪着那个西戎公主对付寒雁啊。
“汲蓝,这世上,不是只要你对别人好,别人就会对你好的。”寒雁叹息一声:“做什么选择,是别人的事情,不能因为我曾经有恩与你,你就必须一定报答我。知恩图报,本来就是一厢情愿的事情。”她的神情有些悲哀,上一世,她对周氏母女真心相待,可是即便是付出了自己的姓名,付出了自己的幸福,都没有等来那母女两人的回报,更别提这些下人了。
“小姐…”汲蓝还想说什么,寒雁摆了摆手:“别说这个了,我们要出去一趟。”
“出去?”姝红问道:“去哪里?”
“顺昌武馆。”寒雁敛眉道。
傅云夕这次回来之后的行事,实在是令人怀疑,可是这玄清王府里,怕是没有人会告诉自己原因了。而寒雁认识的深知朝廷之事,对自己没有敌意,也许会告诉自己的,只有顺昌武馆的主人,曾经的武状元,杨琦。杨琦虽然已经不在朝为官,可是作为戎马一生的老臣,即便已经身居田园,也会不自觉地关注着战场之事。对这场战争中的疑点,或许会有什么发现也说不定。寒雁已经是没有办法了,走出去,也许才是弄清楚事情来龙去脉的唯一办法。
“姝红,我们最好悄悄溜出去,你去找两身衣裳。”她道。的确,现在若是以“庄寒雁”的名义走出去,怕是被人见到了,走不到顺昌武馆就会暴露。此事不可张扬,无比要小心才是。
走出玄清王府的一刹那,寒雁竟然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之前她走进这扇门,是因为傅云夕要保护她,如今走出这扇门,是因为过不了多久,傅云夕就要驱逐她了。人生总是多变的,当她沉浸在感动的时候,谁知道以后会发生这种事情?
姝红和汲蓝小心的注意着周围的动静,她们都是蒙着面纱,这样不能让人看出容貌,姝红雇了一辆马车,三人的马车便朝顺昌武馆驶去。
顺昌武馆自从有了女子习武的武馆之后,便经常有女子上门拜访。因此寒雁三人虽然是女子打扮,倒也不会是引来众人的注目,而她们戴着面纱,只道是哪家家规甚严的小姐,行事都比较小心,其他的倒真没有什么了。
对于寒雁来说,杨琦在最初的时候接受她的提议,建立了顺昌武馆,牵制了陈侍郎一家,以至于在未来的日子里,陈贵妃的人生也因此得到了一些改变。寒雁是非常感激他的,可是站在另一个角度上想,杨琦也从这场交易中获得了名利和他想得到的东西,所以两人的位置,其实是应当平等的。不过杨琦既然是庄寒明的师傅,也是长辈,自己对他也就理应更客气一些。
待来到了顺昌武馆,小李子见是三个陌生女子,有些疑惑道:“小姐有何事?”
寒雁微微一笑:“烦请小师傅告诉杨老前辈一声,庄寒雁前来拜访。”
小李子是知道寒雁的,一时间有些有些惊讶,要知道玄清王妃即将成为下堂妇的消息已经传遍了全京城,可这个女子居然还在这样的时候离开王府,上到顺昌武馆来,她就不怕外头那些人议论的目光,为何她的眼神如此平静,居然连一丝悲伤也没有。杨琦时常夸赞起庄寒雁,说她不同于一般的闺阁女子。小李子从前只是觉得那个少女笑起来很温和,可是能在这样的环境下还保持这样的心态,小李子有些佩服她了。
“小姐请随我来。”他收起自己其他的情绪,恭恭敬敬的朝寒雁行了一礼,这才开始带路。
见到杨琦的时候,杨琦正坐在屋中的桌边自己一个人下棋,他虽然是个武将,并不懂这些琴棋书画的事情,可是棋艺却是不错的,只因为打仗跟下棋是一样的道理,下棋不仅可以培养内心的镇定宁静,更可以学到许多在战场上有用的东西。
见到寒雁进来,杨琦抬起头来:“丫头,眼下这般,你还有心思出来找老夫?”他这话虽然半是玩笑,听着也不近人情,可是细细看来,就会发现他看着寒雁的目光,带着鲜见的担忧和关切。寒雁心里不由得一暖,跟着微微一笑:“不出来找前辈,事情还是一样的,想些别的法子,也许还会有出路,不是吗?”
她并没有正面回答杨琦的问题,可是这话里,却有一种非常坦荡的强韧。在这种时候,她不是躲在屋子里眼不见心不烦,而是想着找别的解决办法。杨琦打了一辈子仗,对于这种能够直视困难得人最是打心里的欣赏。不由得语气就放慢了几分:“丫头,你今天来找老夫,究竟是为了何事?”
和寒雁打过几次交道,杨琦也知道,面前的这个少女,看似温和可亲,实则精明无比,她今日冒着流言蜚语的危险出来找自己,必然也是因为自己能够帮助到她什么,可是,自己究竟能帮助到她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