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两朵花儿原本听了福海禄之前的教导,都存了日后出人头地的心思,不想还没进府,先被敦肃长公主当着祁骁的面这样排场了一顿,脸色都不大好看,只是碍着规矩,敦肃长公主说一句她们就得老老实实的应一句,难堪的很。

敦肃长公主发完火痛快不少,对皇帝笑了下道:“皇上政务繁忙,我也就不多坐了。”

皇帝让了让,敦肃长公主淡淡道:“马上就要出宫了,我还有不少东西要收拾。”,说毕带着众人就走了,皇帝知道敦肃长公主是恼了自己了,也不甚在意,只想着日后安抚就罢了。

该给的人已经给了,皇帝目的达到,也就不再同祁骁多话了,祁骁跪安,带着众人出宫。

回去时多了两个人,那两侍卫还好说,两个宫女却不好抛头露面,但祁骁又不准她们上自己的马车,无法,江德清又从宫里叫了辆小车单独载那两个宫女。

回府的路上天阴阴的下起雪来,祁骁将江德清叫进了马车里面,江德清忙谢了恩进马车里面伺候,江德清见祁骁恹恹的低声劝道:“殿下不用烦心,不过就是两个黄毛丫头罢了,虽说是皇帝赏的,但好吃好喝的待着,不打骂她们就罢了,不用理会的。”

祁骁摇头:“怎么你们都担心她们……她俩有什么可烦的?到底是女人,若不安分,我只说已经将人收用过了,将她们往后院一关,还有什么可担心的?我倒是更烦心那两个……”

祁骁撩开车帘,定定的看着骑马护在自己马车两侧那两个侍卫,低声厌恶道:“皇帝派他们来名正言顺的当眼线,好多事就会难办的多……罢了,我再想法子。”

雪越下越大,等祁骁回到府上时地上已积了厚厚的一层雪,府中下人早早的外面等着了,见祁骁的马车来了连忙迎上去打伞的打伞披斗篷的披斗篷,祁骁让众人簇拥着往里面走,转过垂花门祁骁偏过头看了江德清一眼,江德清知意,转头对那两个宫女笑道:“两位姑娘跟我来吧。”

两人刚在宫中领教了敦肃长公主的厉害,安分了许多,虽也看出来祁骁懒得理会她们也不敢说什么,福了福身跟着江德清去了。

☆、第二十九章

祁骁一路进了寝殿,扫了一眼却不见百刃,屋里的丫鬟见了忙道:“世子去后院看雪了,怕世子冻着,奴婢们取了件殿下的狐裘给世子穿上了,手炉雪伞也都备好了才让世子去的。”

祁骁一顿笑了:“是了,他从小在岭南长大,怕是都没见过雪呢……”

祁骁也不解衣裳了,也不让人跟着,自己打了伞出去寻百刃。

祁骁的府邸建的极好,后院中亭台楼阁无一不有,奇花异草不一而足,当年建府时还从外面引了活水进来,转出正厅三层抱厦后游廊下面就有水,蜿蜿蜒蜒都汇到后院的碧波池中,碧波池上有一湖心亭,祁骁远远的看过去,只见湖心亭里立着两个丫鬟,旁边游廊上有个人半蹲着,怕就是百刃了。

祁骁拢了拢大氅,举着伞一路踏雪过去,快走到湖心亭时两个侍女远远的看见了,忙要行礼,祁骁摆了摆手示意她们别出声,侍女知意,躬身退的远远的,祁骁慢慢的上了湖心亭,地上的雪已经积了三寸深,绵绵白雪将祁骁的脚步声收了个彻底,祁骁直走到百刃身后时百刃竟都没有发觉。

百刃一直在亭子外面,身上已落了些雪花,祁骁将伞往百刃身边让了让,心中好笑,一直在这里蹲着,敢是在雪地上写字不成?

祁骁心里好奇,又往前走了一步,不想惊动了百刃,百刃下意识回头,见是祁骁吓了一跳:“太……太子?什么时候回来的?”

“回来好一会儿了,听下人说你过来赏雪,就过来寻你了,这是做什么呢?”祁骁侧身看了一眼,撑不住笑了出来,百刃一直蹲在这里,竟是团了个小小的雪人。

百刃不知是冻得还是有些不好意思,脸上红扑扑的,干笑了一下道:“之前……听人说过北边冬日里下起雪来会如何如何,到底没见过……”

百刃穿着祁骁的狐裘并不合适,显得他越发的稚气,这样蹲在这里团雪球可爱的紧,百刃虽年纪不大但甚少有这样孩气的时候,祁骁心里越发喜欢,含笑问道:“可做好了?”

百刃摇摇头:“还缺眼睛……”

百刃起身想寻几块石子,不想蹲的久了,双腿早麻了,一起身撑不住踉跄了下,祁骁连忙将人扶住了,笑了下道:“全让雪盖住了,你上哪里去寻石子?”

祁骁低头看了看百刃冻得通红的手皱了皱眉:“你就这样光着手玩雪?回头长了冻疮怎么处?!”

百刃有些不好意思,低声道:“并不很冷……我一会儿拿热水烫烫就好了。”

祁骁失笑:“冻成这样了你再拿热水烫?你是同自己有仇么?罢了……先回去。”

百刃转头看他那小雪人,眼中还是恋恋的,祁骁哭笑不得,俯下|身将那雪人拿了起来,笑道:“回去吧,给你放在窗子外面的廊子上。”

百刃忍不住笑了,老老实实的跟着祁骁回了寝殿。

祁骁果真将那小雪人放到了寝殿暖阁窗下,又从廊子边上的一尊大珊瑚盆景里随意取了两块当做泥土的翡翠碎石按在那雪人头上,翡翠绿盈盈的印着白雪倒也别有一番风景,祁骁抬头看向窗子里面不住往外看的百刃,一笑:“可还好?”

百刃笑了下点点头,祁骁转进屋里来擦了擦手笑道:“我听闻岭南偶尔也会下雪,你没见过么?”

“小时候依稀是下过一次,记不大请了。”百刃想了想摇摇头,“不过肯定是没有这个大。”

祁骁还是头一次见百刃这样,轻笑道:“这就算大了?等过了这一冬你就知道了,把手给我……”

祁骁从榻前的一个六合描金柜里取了个绘彩小瓶出来,看着百刃纤细通红的十指啧了一声:“难受么?”

百刃顿了下老实的点点头,苦笑一下:“方才并不觉得,但这会儿……觉得整个手都胀的疼,骨头缝里却痒痒的,难受的紧。”

“你这是缓过劲儿来了……”祁骁将那小药打开,倒了些药油在手心里,将百刃的手握在手心里轻轻的揉搓,药油有股淡淡的香气,不多时百刃就觉得双手舒服了好多,不由得笑了:“不难受了……”

祁骁一笑:“不难受了也得再揉一会儿,不然容易生冻疮……”

百刃心里一暖,垂首没再说话,祁骁半晌看了看外面笑道:“这样好的天气,该吃些烤的东西才好,江德清……”

一直在外间侍立的江德清连忙应下:“是,那些东西刚入冬的时候就从库里取出来了,都收拾好了,只等着殿下哪天兴致好了用,奴才这就吩咐厨房里去准备别的。”

“只是在自己屋里用膳,就有些辜负这大好的雪天了。”祁骁转头看了百刃一眼笑道,“特别是咱们世子殿下,好不容易见一次雪呢。”

百刃有些不大好意思,但一听到祁骁的提议心里还是有些期待的,他以前在岭南王府中时时刻刻被人盯着看着,生怕让人拿住了把柄做文章,是以万事小心,事事规行矩步,生生磨成了这年少老成的样子,而在祁骁则不必在意这些,两人虽在人前也很能做样子,但彼此都清楚对方私下是什么人,也就不再惺惺作态,倒是自在了很多。

祁骁想了下一笑道:“去听风亭吧,将外三扇琉璃窗全关上,只留着南边的,再多烧几个熏笼就好了。”

江德清点头笑道:“这倒是好,今日刮的是北风,如此既灌不进来风,还可赏雪了,奴才这就去准备。”

祁骁扫了百刃颈间的几道血痕道:“还有……世子伤口还没好利索,让厨子要仔细。”

百刃闻言抿了下嘴唇,但并没有说什么,江德清是察言观色的老手了,见状赔笑道:“世子的伤口已经结痂,马上就要好了,就是太医昨日不也说了,可以不必忌口了么?世子殿下茹素多日,今天老奴斗胆给世子求个情,还是不要忌口了吧。”

祁骁看向百刃,见他眼底确实有些馋意一笑道:“罢了,那就开戒一日……”

下人们麻利的很,不多时听风亭里就准备好了,等着祁骁和百刃都到了,几个大丫鬟才将刚切好的薄薄的鹿肉羊肉在酱料中沾了,整整齐齐的码在了架在银霜炭上烤了半日的银丝炙网上,酱料连着肉烤出来的油汁嘶嘶作响,百刃忌口多日,这会儿闻着这浓郁香味心里早就像是有小猫在挠了,祁骁不动声色的看着百刃心里好笑,又命人给百刃拿了个手炉才动了筷子,两人也不让人伺候了,自己烧自己吃,倒也别有一番趣味。

江德清见祁骁兴致好,还特特的去酒窖里取了一坛多年的梅子酿,丫鬟们见了连忙来温酒给二人满上,梅子酿香馥诱人,配着肉味道更好,祁骁见百刃连喝了两杯失笑道:“这酒尝着香甜味道也不辣,但酒劲儿不比别的小,你少喝些吧,仔细明天头疼。”

百刃许久没这么高兴了,又在兴头上,闻言摇头一笑:“殿下小看百刃了,就是再烈些的酒,我也没那么容易醉的。”

祁骁以前倒是听说过老岭南王尧舜千钟,想来东陵一脉都是海量了,祁骁看着百刃单薄的身板暗暗赞叹,到底是老岭南王的孙子,年纪再小,骨子里都是千杯不醉硬汉。

半个时辰后,祁骁看着趴在桌上醉的的不省人事的百刃闭了闭眼,自己方才真是疯了才会生出那许多感慨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