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凝璐点点头,打开手机上的m站,退出了原本的账号,而后把手机递给他:“有的。”
顾沅砚没注意到她退出账号的动作,低着头,找到他们的主页后把手机递还给她:“是这个……不过视频的内容你可不可以回去再……看。”
话音未落,孙凝璐便已经点开了主页下第一个顺位的视频,播放了起来里面的台词,顾沅砚哪怕烧成灰、埋进土里变成腐殖质都还记得。
他浓妆艳抹,搔首弄姿,一边刻意扭动着腰臀,一边凑得离屏幕极近,带着‘小样看我不创思你们’的念头说:“你们说怎么办,我老公太爱我了也是一种烦恼呢。你们有没有老公啊?什么没有?没有也没办法,我老公就一个,不能分给你们。”
这期视频台词极其炸裂,妆容尤其膈应人,再加上沈宵竹的水军造势,m站论坛围脖三管齐下,一举拿下了他们主页的热度no.1,荣幸排在主页之首。
评论区破口大骂,顾沅砚读评论,再一联想到流量带来的真金白银,顿时乐呵呵,一边读一边对沈宵竹说:“你说得对,大家还是喜欢看不走寻常路的。”
这个世界是一个巨大的抖s窝,温情的回家拔草不爱看,净爱看他故意恶心人。
风水轮流转,昔日评论区的观众被他这个视频恶心到,如今被孙凝璐大庭广众之下静音放出这个视频,顾沅砚还没背起的学长包袱霎时碎了一地。
顾沅砚心情极度黑暗,他丢人地捂住脸,身子微微倾倒在沈宵竹身上,声音被手掌捂得沉闷:“完了……我要没眼见人了。”
孙凝璐手忙脚乱地关掉视频:“对不起……我手太快了。”她还沉浸在被那副妆容冲击的余波中,心里纳闷,好好一个a市电影学院表演系的学生,明明可以卖脸,为何要在互联网上把自己捯饬成那副扮相?
她心下不解,便一边安慰顾沅砚,一边委婉地问了。
顾沅砚从闷透的哀嚎声中露出半张脸,说:“虽然听起来有点傻,但是万一呢,万一以后娱乐圈肯给我口饭吃呢?我总要未雨绸缪的。”
来这个学校学这个专业,没有谁不是抱着目的来的,崇高一些的目的叫梦想,盲目一些的目的叫空想,带着侥幸的叫妄想。
顾沅砚曾经的妄想就是,能拍一部电影。哪怕只有几秒也好,让他登上家乡小县城电影院的那块银幕,让他的父母不用买机票,拿着电影票就能进去看他,然后对所有人说,他们力排众议,坚持送儿子去读这个专业是有意义的。
拍不成也没事,当时的顾沅砚乐观地想,反正他已经从那个灰云密布的城市里走出来了,多吃点苦,也能在这座城市像一根钉子一样扎下来,再也不用回去了。
证明自己并非只有唯一的解。
25.金阳
在咖啡厅与孙凝璐道了别,顾沅砚和沈宵竹肩并肩又走了一段。
阳光照在地上像碎掉的金子,被落叶掩埋,又被风吹得骨碌碌滚着。
影子一前一后交叠,沈宵竹忽的开口:“圆圆以后想进娱乐圈?”
顾沅砚脚步顿了半秒:“也不是……我其实是想拍电影。”
沈宵竹失笑:“拍电影,不就等于半只脚踏进娱乐圈了吗?”
顾沅砚歪头想了想:“你说得也是,不过跑龙套的也算是娱乐圈里的人吗?”
“算吧。”沈宵竹抬头,眯起眼看树叶罅隙间的阳光:“这个圈子这么大,包含众多产业,只要有关联,都能算作是机器运作的一份子。”
顾沅砚说:“确实,大家都在圈子里讨生活,只是分赚得多的和赚得少的。”
沈宵竹却摇头:“分有权的和没权的。”
自带资本入场的不愁钱,没权没钱的只能在底层苦苦挣扎。这座机器表面的零件锃光瓦亮,吸引来无数附庸,内里的零件早就被腐蚀一空,成日浸着乌黑的煤油,外人却从来都看不见。
顾沅砚壮着胆子问:“那你呢,你算有权的还是没权的?”
沈宵竹坦然道:“我混得还不错,应该算有权的吧。”
“真好。”顾沅砚瞥开视线,瞧见路旁有只晒太阳躲懒的猫:“真好啊。”
在这个圈子里,有权有钱烦恼自动减一半,钱和权大浪淘沙后,剩下的都是些旁人看来何不食肉糜的矫情。
“前段时间,朋友推荐了一个……”沈宵竹开口,正要说些什么,一旁的顾沅砚便伏低身子,蹑手蹑脚地靠近那只肥得堆满横肉的橘猫,一边凑近,他嘴里还发出“喏喏”声,指头勾引着,诱哄猫咪放松警惕。
那猫十分没节操,都不要顾沅砚掏出半根猫条,就傻乎乎上了钩,露出肥软的肚皮给他摸。
沈宵竹跟在身后说:“他好像和你很熟。”
顾沅砚一把抱住橘猫软乎乎的身子,在怀里撸了又撸,眼睛和怀里橘猫几乎同时眯成一条缝:“当然熟啦,他是我的橘老师。”
“还叫上老师了。”
顾沅砚哼道:“你别看不起他,私底下说,我觉得让橘老师教的话,至少比名誉教授仇某教得好,至少他会喵喵叫,不说废话。”
仇教授,就是骚扰顾沅砚的那位没师德的老师。常年上课热衷吹水,吹嘘自己得到的名利,敝帚自珍,正经的知识往往很吝啬,舍不得对他们吐露半个字。
沈宵竹耸肩:“没办法,这个世界总会给德不配位的人留个位置。”
顾沅砚很少听他这么毒舌:“是吗?我还以为他只给我们上课时水。”
“没道德的人,面对谁、面对怎么样的学生,都是一样的。”沈宵竹蹲下身,伸出一根手指给橘老师闻了闻:“一个学期很长,装是装不长久的,肚子里没墨水的人装不成喷墨的乌贼。”
顾沅砚笑道:“好吧,看来下次还是要让橘老师给你们上课了……橘老师,你愿不愿意教他啊?”说后半句时他低下头,亲昵地附在猫咪耳朵边,小小声的,比春光还温柔。
橘老师抽动鼻子嗅了嗅沈宵竹的手指,出乎意料的,一向温和没节操的猫咪霎时炸开毛,脑袋拱吧拱吧凑到顾沅砚的另一侧颈窝,不肯看沈宵竹半眼。
沈宵竹,猫嫌狗厌体质,人生二十余载,只得过金坷垃一只小猫咪的青睐,最可怜的是,金坷垃还是别人家的猫,不属于他。
“看来橘老师是不肯教你,他只喜欢我这种乖学生。”顾沅砚取笑他,抱紧了怀里猫咪,互相蹭了蹭。
午后金阳流转,照得毛发都金灿灿的,像两只餍足的猫咪贴在一起蹭松毛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