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无书懒得搭理他,只面无表情地冲他摊着手。
“行了行了,你等会儿。”洛竹声说完,便起身,撩起帘子去了后堂,片刻之后又回来了,手里依然拿着一只玉质方盒,只是盒子里的东西已经变了,“喏,拿走吧。”
殷无书接过方盒,也不多待,当即站起身朝门外走去,只是他快走到门口时又忽然回头冲洛竹声问道:“你这摇烛散总共就一颗?”
洛竹声一脸看强盗一样的表情看他:“你是哪个山上下来的土匪?一颗还不够你用么?”
殷无书:“我就问问。”
洛竹声瞪了他半晌,终于还是无奈摇头:“好,犟不过你,我一共有两枚,现在还剩了一枚。”
殷无书若有所思地站了会儿,又冲他摆了摆手,边朝外头走边道:“另一枚也先给我留着吧,以备不时之需。”
洛竹声终于还是没忍住,冲着他的背影道:“你是要把摇烛散当饭吃么……”
殷无书当然是没有回他,他手里握着那枚装了摇烛散的玉质方盒,一步步踏上木质楼梯,上了自家小楼的二层,在谢白房门口静静地站了一会儿,抬手扫开了房门。
门轻轻开了,他无声无息地走到床边,垂下眸子看着谢白。
他的眸子生得极为好看,这样半垂着看下来时,显得尤为情深,让人一不小心就容易溺进去。只是被他这样看着的人正毫无所知地睡着。
殷无书扫了眼自己手间的玉盒,不太舍得把谢白从难得沉静的睡梦里叫醒。
摇烛散一旦进口,那尴尬的根源就消了,谢白不用再心思重重地避着他,往后的日子就还是像以前一样。
也许是有摇烛散在手,有些念头便显得放肆一些,而殷无书也没有过多去压着。他抬手掀开玉盒,将那一枚摇烛散含进了口中。
传说摇烛散状如泥丸,入口成水,味如琼浆。
当真没有乱传。
殷无书含着化成琼浆的摇烛散,抬手撩开谢白的额发,俯身贴上了谢白的有些凉的双唇。他轻轻舔开谢白的唇齿,在谢白皱起眉将要醒时,将那摇烛散渡了过去。
谢白茫然地睁开眼,下意识咽下了口中的药,他迷蒙的眸子看着殷无书,看得殷无书刚从唇上离开,就又阖了眸子吻了下去。
摇烛散的药效迅速蒸腾开来,在迷蒙和混沌涌上头脑的前一刻,有些茫然又毫无防备的谢白甚至还下意识地回应了殷无书一下,只是很快他便沉入了摇烛散的药效中。
殷无书终于抬起头,手掌从谢白额前摩挲而过,用温沉如水的嗓音给他编织了一个梦。
梦里的他在看顾殷无书大修时并没有情不自禁,一切略微有些过分的举动,都是走火入魔的殷无书导致的。
在编织这样的虚假记忆时,殷无书想着:不过是情不自禁而已,实在不行了,那就再挖一次心好了……
只要谢白不离开,挖便挖了吧,无非溅上两滴血。
第63章 番外三 大年夜
腊月二十九这天,殷无书难得获准留在谢白住处过一整夜。
其实睡眠这东西对早前的殷无书来说是可有可无的,睁眼或闭眼全凭心情,偶尔懒散起来,也是可以支着头小憩一下的,但疲惫和瞌睡这种事对于他来说几乎是难以体会的。
这一方面,谢白跟他则有些差距,毕竟一个是天生的三界黑户,一个是硬生生被拗成不人不鬼的状态的。况且自从他借着小黑猫还魂后,身体体质已经有了变化,灵力倒是逐渐恢复了,身体状态还需要很久的适应期。所以他也会像常人一样犯困,只是不如常人频繁而已。正常情况下,三五天不睡是绝对没问题的。
当然,前提是正常情况下……
被某人折腾过后那几天,就属于非正常情况,那是必定要睡一会儿的。
而每回他要睡的时候,殷无书也会跟着小憩一下,只因为两人相处的时光闲散得让他总想犯个懒。
这天夜里,殷无书拥着谢白难得入梦,正睡得舒坦,一阵“嗡嗡”的震动声忽然响起了起来。两人都不是一睡就懵的人,即便再怎么懒散,听见动静还是会立刻转醒的。
谢白蹙了蹙眉,倏然睁开眼,透亮的眸子里还有些残留的睡意,只是转瞬间便减淡乃至消失不见了。他转头看了眼床头震动的手机,将殷无书箍着他的手臂挪开,伸手接通了电话:“有事?”
谢白将手机贴在耳边时,殷无书也睁开了眼,懒懒地低声调侃道:“混凡间还当真混上瘾了?”
谢白瞥了他一眼,用另一只空着的手直接捂住了他的嘴,以免他在旁边胡言乱语。
“半夜没事的那是鬼来电,赶紧的小谢。”来电的是法医中心的江昊然,今晚他值夜,十分不巧,又碰上了有些棘手的任务。这不,打电话来召唤人呢。
殷无书也不反抗,就那么眼角含着点儿要笑不笑的意思,任谢白那么捂着,安安分分地听谢白跟对方打着电话。
“在哪里?”谢白打断对方企图介绍情况的废话,言简意赅地问了一句。
“石井区,AD舍这块,来了再电我。”江昊然简单交代了一下地点,催着谢白赶紧过去,便匆忙挂了电话又去召老陈了。
谢白放下电话便要撑坐起来,奈何某人嘴巴老实了,手却不老实,铁箍似的圈在他腰间,顺着他撑坐的动作,还有要往下滑的趋势。
谢白一把按住殷无书的手腕,捏着他腕骨送到一边去:“让我起来。”
“别去了吧,这大半夜的。”
殷无书还在孜孜不倦地腐化人的意志,听得谢白忍不住面无表情地转头看他,凉凉道:“也不知道是谁当初在我耳边吹了几大十年的风,让我活出点人气来。”
殷无书“嗯”了一声,半点儿不害臊道:“我啊,但是我现在又后悔了。”
“晚了。”谢白撑坐起来,手指一勾,远远将衣柜打开,勾出衬衫穿了起来。原本那件被殷无书揉得不成样子,还被他划了两道口,割了扣子,根本穿不出去了。
他一丝不苟地将衬衫扣好,又在殷无书的强逼之下在衬衫外套了一件鸽灰色的羊毛线衫,这才下床穿长裤。
殷无书本身是个很独也很散的人,不喜欢受人管制,也懒得去管其他人的喜好想法。他觉得个人各异,没什么好探讨也没什么好统一和纠正的,井水不犯河水。
但是这一点碰到谢白时,就产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他喜欢谢白用凉丝丝地语气管着他,也喜欢连哄带骗地逗着谢白用他喜欢的东西。诸如谢白穿着的这件羊毛线衫,和殷无书的围巾一个颜色,再诸如他正在套的大衣,和殷无书一个款式。
谢白现在的体质不如以前阴寒,至少不会动不动就结霜了,但是毕竟是死而又活的人,想要完全变成最好状态还得花费几年。所以殷无书总是无时无刻不盯着他,盯着他不许在大冬天只穿衬衫和大衣,不论白天黑夜出门一定要戴围巾,免得回来从脖颈到前胸都是冰冷的。
说实话,尽管嘴上说着麻烦,但谢白心里其实并不厌烦,他在这些年里又渐渐回到了当初和殷无书同住的状态,能从每一处细节体会到殷无书的纵容,所以他甘之如饴。只是面上依然有些抹不开,毕竟小一百年的争锋相对已经成了习惯,一时半刻很难将说话方式全部改回来。不过殷无书也并不介意,嘴巴凶或是不凶,都是他家小白,芯子从没变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