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1章(1 / 1)

谁也不知道,她第一次见奚氏,就被奚紫衣的美貌灼得慌了神,得知奚氏与崔记有亲,转头便将少女时最爱的几支珠钗赏给了下人。

因为妒忌,张太后甚至干了她这一生唯一一件不知所谓的“蠢事”在奚氏那乡下女人带进宫的一个名叫“小松”的宫女身上,张太后下了她早年间机缘巧合得来的一丸“**”。

“**”平时没什么用,张太后也不屑用这种小花招害人,哪怕大能来了也看不出那宫女身上有什么不妥。它只有月圆之夜子时才能激发,每到月圆夜,握住相应的“入梦珠”,可以透过那丫头的梦看见玉英宫里一些日常琐事。

她只是……想看一眼,他会不会真的也被美貌所迷。

下完她就后悔了,觉得自己跌份。当时正赶上家族倾覆,她顾不上儿女私情,转眼便将那点争风吃醋的小事丢在了脑后。

再想起来的时候,一切已经宛如前尘。

她独居冷宫时,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思潜入宫女小松梦里的呢?说不好,也许只是想给自己增加点痛苦。一无所有的时候,痛苦也是快意的……谁知她意外在奚氏那无足轻重的花瓶身上,发现了了不得的事。

原来周家竟然每一代都有不为人所知的天生灵骨,而这一代的天生灵骨不知怎么那么会挑人,居然投胎在了奚氏腹中。

宫女小松是奚氏身边最得用的人,三皇子刚出生后的几年都是她在照看,透过她,一双惊骇交加的眼睛看到了周楹,并从这罪孽深重的男孩身上,窥见了周家八百年秘辛的一角。

随着太子周桓长大,她终于利用这个无能的儿子联系上了李张一系的族人,南矿尚有些边缘人物是以前张家的亲族,她一边小心翼翼地观察周楹,一边将消息传出去,与族人一起调查着周家以子孙灵骨为祭背后的事,他们拼出了一个骇人听闻的真相……然后那一年,所有能追溯到司典老祖李凤山的同源道心者,都接到了“天谕”。

众人热泪盈眶,以为老天爷终于开眼,准备拨乱反正了。

那一刻,张太后相信,她是背着圣职天命的。

周楹当时十五岁,提出要提前出宫建府,张太后不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这孽种像是哪里的魔物带着记忆投胎,从小就不对劲,看久了让人心里发凉。一旦让他离开广韵宫,以后恐怕再难窥视。

于是他们决定在那一年动手,观察许久后,选中了梁宸一个道心先于灵骨、一心以为自己在为国为民的可怜虫。

天谕说,南圣当年就把舆图封在地脉中,此事连赵隐也不知道。只有继承了上古魔神之伴生木的人,才能探入舆图中,变成活的舆图拓本,助他们得到控制舆图的权柄,夺回玄隐山。

那些人断绝了他们的仙路,除非釜底抽薪,否则再难翻身。

谁知返魂涡地震引起了周家的警觉,安阳公主周晴亲自坐镇,南矿中仅剩的暗线也被清剿。梁宸那个废物不知出了什么问题,八年没能消化上古魔神的传承,还差点被那隐骨拖死,急躁之下提前暴露,事情一下朝不可知的方向滑去:无渡海事败、周坤身死、再后来是赵家树倒猢狲散……

仙人与凡人,都像是给卷进了加速的漩涡里。

原来星辰可以蒙蔽,命数却半点不由人。

到如今,一切都晚了。

这时,太后寝宫里,两个黑衣人蒸汽似的凭空出现,架起瘫软的周桓:“陛下,太后命我等护送您离宫。”

“不,我……母后……”

张太后的视线越来越模糊,努力地朝族人笑了:蠢东西,这次天谕被迫发声,又突然消声,必是支修已接到消息,大势已去。舆图龙影重现在那位眼皮底下,当年的事必已瞒不住,若让他们安稳,你还有命在吗?

“母后!母……”

先是视力,随后是听觉,周桓聒噪的声音她也听不见了。恍惚间,张太后仿佛回到了自己少女时,刚刚订婚,那时还是太子的周坤偷偷跑到宫外看她,被张家供奉的高手发现,他也不躲,大大方方地递上一封书信,一低头,耳朵却是红的。

信一开始写得和奏折一样一板一眼,后来他喊她“云英”,再后来,信笺中夹了金平四季的落花……都去哪了呢?

哦,是了。

她的手滑落了下去。

四十年前,就变成冷宫的炉灰了啊。

第190章 有憾生(二)

当时被李氏牵连倒台的后妃其实有好几位,但人都不在了,也没有后代有的是压根没生过,有的是母亲出事后惊吓交加夭折了。

只有那位张太后,在冷宫待了大半辈子,却古怪地保留了尊位,儿子一继位,又重新风光了起来。

“说来我一直奇怪,先帝怎么就单单没杀她?”

飞琼峰顶的寒风朔雪中,支修把原来那个很容易被雪压塌的小屋重新支上了,放在奚悦休息处隔壁。

外壳是随便搭的,内里是芥子,芥子中无光阴寒暑,时隔经年,一应陈设毫无变化,茶壶似乎还是温热的。

奚平轻车熟路地往熄灭的火堆里捅了两下,随手在旁边小木柜里掏了掏,果然掏出一把十四岁高龄的栗子。还算新鲜,他便将栗子往跳着火星的余烬里一埋,席地而坐,嘴里说着戏台上土匪和反贼的词。

“玄隐山反正捏在咱们手里,又有舆图在,老庞要是实在按不住他手下作乱的天机阁,还可以全国禁灵。所以要是我,想把消息最快最直接地传出去,肯定就是联系百乱之地的南矿他们一系里,谁在南矿?”

周楹没挑他的礼,从他伸得支楞八叉的腿上迈了过去,回道:“姚子明。”

奚平闻言一皱眉:“皇后她弟?他们爹姚大人呢,不管管?”

“姚大人过世三四年了。”

难怪了。

奚平年少时,听说太史令姚大人的种种奇闻,觉得这位愁眉苦脸的老先生脑子不太正常,老认为别人要害他。如今他自己到了年纪,才知道姚大人不是想太多,老辈人确实有自己的道理若不是张家失势,以姚皇后的家世,腾云驾雾也够不着嫁给周桓,姚家攀上这根“高枝”并非幸事。如果当年是三殿下继位、太子被废,一辈不得志,那也就算了,否则他们名为姻亲,实际却是张氏的耻辱,怎不叫人心惊胆战。

那些旧世家的贵人不但不会将他们当回事,心里恐怕还抱着隐而不宣的恶意。

姚家姐弟居然还在跟他们搅合,真是老家儿没了,没有明白人管他们了。

奚平想了想,伸手捏了张“问天”,一道灵气打上去,落成了龙飞凤舞的俩字“快跑”,朝南打了出去……听不听,就看姚启的命了。

支修神识在玄隐山脉间扫了一圈,确认潜修寺苏准罗青石等人性命无碍,将受“天谕”影响的筑基们按头强行入定,让他们冷静,安顿好尚未筑基的小弟子,修整了主峰大殿,又询问镀月峰损伤情况。

一应琐事照顾完才进来,一眼看见逆徒坐没坐相地散德行,眼皮微跳支修自己平时也挺随便,但怎么说也有外客在,经过奚平的时候不动声色地给了他一脚:“上茶。”

奚平没动窝:“师父,咱茶叶都是前朝的,快成精了,喝了怪残忍的。”

支修:“……”

就你有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