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传玄隐山有四大憾事:支将军不收徒是因“惑”,大长公主不着彩衣是因“道”,林大师不炼器是放不下……所以闻峰主不开口是因为结巴?
这位怎么跟别人不一样的?
闻斐瞪起狐狸眼:“你看、看看什么看!”
奚平想了想,诚恳地出了个馊主意:“闻师叔,你说这里不能动灵气,你扇子还丢了,你说得费劲,我听着也难受。我看你要么唱歌得了,听说那什么的……唱起来就不结巴了。山坡羊还是折桂令?不必合辙押韵,我可以口哨伴奏。”
闻斐怒道:“消、消遣老子……我要告、告……告诉你师父!”
奚平虱子多了不痒林炽在飞琼峰门口上访不知多少次了,心说:十多年了,我师父还能不知道我是个什么玩意?
“行吧,出去告。舆图拓本是你带来的,现在怎么办?”奚平摆摆手,搜遍全身,他摸出了一块转生木,“不想唱就不唱,信得过我,你就滴血在上面,直接用神识‘说话’能快点。”
反正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徒弟坑人,大不了他将来回飞琼峰找支将军讨债,闻斐想也不想,便在转生木上按了一滴血。
“舆图中的灵气与外界不同,一旦混入你真元,你就永远长在里面了。”闻斐只要不开口,语速就跟他扇子往外弹的一样快,借着奚平的火光,他一边解说,一边挨个给人事不省的筑基修士们喂清心丹。
奚平一边给他照亮,一边将他说的要紧信息转述给刚醒过来找不着北的筑基们,又问闻斐:“不能动灵气怎么出去?靠腿走?出口在哪?”
闻斐面色有些凝重,摇头道:“我们可能暂时出不去,当年南圣是用自己的神识压制住了舆图,生生给赵隐撑开了一条出路,赵隐跟着升灵时的雷光走出去的……除非我们中间再出一个月满圣人,撕开一条通路……要么就得等人再次收服舆图。”
奚平脚步顿住了。
他们所有人加一起,跟“月满”大概也就差天和地那么远,而能再次收服舆图的……
就在这时,地面忽然震动起来,奚平耳畔“嗡”的一声,凄厉的惨叫声突然冲进了黑暗寂静的舆图里,奚平本能地循声放出了神识。
只见距离金平不远的宁安一带,凡人随着塌陷的楼宇和地面被吞进了舆图中地脉碎到了宁安,林宗仪和端睿陷在金平,管不了那么远!
第171章 镜中花(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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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2章 镜中花(十五)
银月轮借项宁的身体搅碎了金平龙脉,随着濯明突然失踪,那份七拼八凑的舆图也湮灭在灵风中,银月光从大宛撤出。
三岳山西座中,项宁一动不动地坐在居室中。他像一尊人形的琉璃灯,浑身发着光,照亮了全屋,脸上挂着诡异的笑容。然后西座上空的银月轮和端坐的项宁跟上了发条的钟一样,同时原地转了半圈,面朝大宛。
北历、南蜀,甚至已经回到了百乱之地的西王母等人,都感觉到了金平的动荡。
外人一时弄不明白出了什么事,只是觉出了玄隐山摇摇欲坠比上一次凌云山哭还惊心动魄。
先是凌云,再是玄隐,固若金汤的灵山一夜间仿佛变成了纸糊的,随时可能倾覆。
南蜀凌云山上,心有余悸的掌门、长老与一众修翼族大能都聚在了焦躁不安的九龙鼎附近,被大海另一头传来的不祥声音弄得心惊胆战。
而就在这时,南海奉命追捕蜜阿叛逆的内门高手尽数殒落的消息传回了凌云山巅。
除了喜怒不形于色的掌门和蝉蜕长老,修翼族人们都炸了,群情激奋。
沸反盈天中,凌云掌门终于低低地叹了口气:“蜜阿代族长、长老两人叛国,除非有人作保,主岛上所有蜜阿人退回三岛待审,三岛由主岛降龙骑接管。即日起,凌云内外门,蜜阿修士统一严审,但尽量不要惊扰……”
凌云仙山上的声音一字一顿地砸在人间,尘土飞扬。
掌门最后一句“尽量不要惊扰凡人百姓”被怒火淹没,没有传到任何一个人的耳朵里,只有九龙鼎在悲鸣。
深海的往生灵鲵口中,王格罗宝感觉到自己神识上的莲花印渐渐消散,叹息般地呼吸着自由的腥气,歌声没有停。
这处心积虑的“救世主”等来了他要的天灾**。
西楚,继之前楚蜀全线交通中断后,今天楚宛边境又紧急封锁,峡江所有船都接到了回港避险命令,腾云蛟没有预兆地停了运。
一江之隔,南宛渝州上空浓云密布,到处都在冒烟,据说大震小震没停过。然而大家都知道,这绝不是普通的地震,因为楚国毫无震感。
西楚边境上支起了成排的大炮,峡江水军都在待命,岸边站满了麒麟卫。多山的楚地罕见地起了不知从哪吹来的大风,抬头就能看见各地头蛇家的大小“供奉”们,眼下都快日上三竿了,西楚还有一轮月亮凝固在天上。
趁乱,红眼的余尝时隔八年,穿过眠龙海回到西楚,手里把玩着一块新的转生木牌。
宛与楚……今天必有一方没好下场。
唯独陶县,狂风吹不进来,地震震不到这边,平静得像惊涛骇浪中一艘带着神眷的孤舟。
人们吆喝着,合力将一棵转生木砍倒,系着围裙的妇人们手脚麻利,将大量树种收集到了一处。
陶二奶奶跟几个老街坊站在街边,看年轻人们干活,摇着扇子道:“当年官兵进来,也要砍树,为了留下这些烟云柳,乡亲们差点跟峡江水军干起来……哪想到有一天自己热火朝天地砍呢?”
“烟云柳只要是不挖根就还能长,当年砍的不少不是又长起来了么?”旁边一人接话道,“这回可是太岁亲口要的……这一晃十多年了,又听见他老人家说话了。”
“太岁是不言语,但夜里睡着了,总能听见琴声入梦,白日里有什么烦心事都散了,我这十多年没怎么做过噩梦。”
“这一阵没听见,听人说外面到处出事。”
“可不,南境锁了几个月了,东边又……”
“乱就乱,咱们跟着太岁。”陶二奶奶一嗓子亮出来,底气不减当年,“这是陶县,神仙来了也得在地上走,在外面呼风唤雨的妖魔鬼怪敢造次,照样拴起来揍他,咱们什么都不怕!”
大量的转生木运到了峡江水军的驻地中心,由等在那里的陆吾一批一批地通过破法空间,送到开明司各地分部。
赵檎丹刚从黑市上联系到了一大批绵龙心,停下来喘了口气,往东她的故乡看了一眼。
太岁托她从黑市调绵龙心,自然事无巨细地将眼下舆图的情况告诉了她。此时,她是开明陆吾之外,少数几个知道南宛到底出了什么事的人。
一个流亡海外,隐姓埋名于异乡的半仙,在山崩地裂的时候,除了听命奔波,还能做些什么?
赵檎丹对着东边漫天的浓云发了片刻呆,突然大步回到自己平时教女学生读写的小学堂,提笔拟信。
与她辩过法的、同她惺惺相惜的、骂她牝鸡司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