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文心咯噔了一下,怀疑韩以恪又在他看不到地方违法犯罪,他紧张道:“什么情况?”

“咦?你不是他学生吗,居然不知道他的情况。”

“我早就不是……”蓝文心催促道,“别卖关子了,他究竟什么情况?”

那个人靠近他耳朵说:“我爸在纽约帮人打诉讼,听他说,关海遇上麻烦了,花大价钱找律师帮忙,手还伤着,好像残废了。”

临上场听到这则消息,蓝文心的心情不上不下的,他打开手机,久违地去翻消息堆积如山的聊天软件。

其中有一条范凯文送上的祝福:亲爱的心,演出顺利。

范凯文是消息小灵通,拍戏之余没闲着,好莱坞的八卦已被他了解得七七八八,也传播得七七八八,蓝文心却对此兴趣缺缺。但这一次,范凯文迫不及待和蓝文心分享新的秘密,他故作神秘地,笃定蓝文心一定会感兴趣:我得知了一个惊天动地的秘密,你想不想知道?

还未等蓝文心回复,范凯文就忍不住泄露秘密:韩的亲生父亲另有其人,你猜猜是谁?

蓝文心怔住,看着屏幕若有所思。

范凯文着急地揭晓答案:UncleYe!WTH???

叶叔叔,叶书书。蓝文心的思绪如乱麻,惊讶的却不是真相,而是范凯文对真相的态度。

如果叶书书是韩以恪亲生父亲,那之前的那个冒牌货是谁?关海吗?这样一来,很多事就很好解释了,韩以恪小时候出现在关海家,因为两人是父子,蓝文心还误会他是来学琴的学生。难怪了,难怪韩以恪在关海面前总是很奇怪,不过,有这样的父亲,韩以恪的童年一定很不快乐。

蓝文心唏嘘之际,转念一想韩以恪先前举枪想杀了关海,一瞬间对韩以恪的同情化为忧虑这个人对着名义上的家人,可以举枪举得这么干脆,心理脆弱程度不是他需要担心的。

现在他唯一担心的是,如果韩以恪对关海做了不好的事,他要在哪个监狱找到他,要花多少钱保释他?要怎么帮他渡过难关?

一直呼吁正义和平的蓝文心,第一次幻想自己成为共犯的日子,那势必是段艰难的历程,但他选择了和谁合奸,就要承受相应的代价。

在这之前,他要想办法安慰妈妈不要太伤心,爸爸不靠谱,作为一家之主的自己还要安排好里里外外的事情……

太忙了,需要他忙碌的事情实在太多。蓝文心感到肩上的担子越来越重,致使他每步路都走得异常艰难。

主持人在催促他登台,蓝文心沉重地迈开步上台、鞠躬。第一排坐着他的父母,沈云慈爱地望着他,蓝向东亦对他微笑。

蓝文心的眼里泪光闪闪,他觉得自己好对不起父母:都怪他遇人不淑,目光短浅,和犯罪分子搞到一起,年纪轻轻就走上绝路……

蓝向东悄悄与沈云耳语:“你儿子怎么回事,要哭了似的。”

沈云眉头微蹙:“不知道,是不是你又说他了?”

蓝向东压低声量抱怨:“我能说什么?我都把他当祖宗供着了!”

蓝文心转身的时候眨眨眼,掩去泪光,径自走到琴椅坐下,舞台灯光一黑,他便开始弹奏了。

这是一首没有名字、也没有公开演奏过的曲子,曲子的初稿来源于蓝文心幼时折过的纸蝴蝶。他花了三天整理编写成曲,但他发誓只会把这个曲子弹一次,好好弹一次,然后与过去所有告别。

关海曾经逼他练琴的时候,喜欢用手铐扣住他双手,铁链另一端和钢琴踏板绑在一起。他负责弹,关海负责踩踏板,保证每个音都落得有分量。关海每踩一步,蓝文心的手腕就痛一分,双手犹如被人踩在地上摩擦,令蓝文心觉得自己像一个机器人,即使没有灵魂,只要有手就能弹出音乐。

关海告诉他,学琴的第一步,首先要和琴捆绑在一起,你爱它,它才会爱你。

但蓝文心过去对它没有爱,只有恨,他认为钢琴是最可怕的怪物,每一个琴键都是黑白无常的分身,一旦碰上,就已经如临地府了。

蓝文心此刻坐在台上,四处一片寂静,静得可以听见自己的心脏在鲜活地跳动。他才发现,原来弹琴的人可以有灵魂,甚至可以听到灵魂,原来弹琴可以不止弹音符谱调。

随着最后一个音符落下,一曲完毕,一切到此为止了,过去的痛与泪被封存在88个琴键里,下次再摸上这些黑白键,蓝文心自信不会再怕,可以悲伤,但不会再怕。

灯光亮起,台下掌声雷动,蓝文心粗略扫了台下一眼,听众很满意,父母也很满意,只有他不满意,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有点生气。

回到后台,蓝文心立即收到父母的信息,蓝向东让他表演完先别走,要给他介绍一个人。

蓝文心最讨厌他爸“以公谋私”,匆匆换了一身便服,打算先行离开。

外面冷雨蒙蒙,春风刺骨三分寒,人在风雨里穿梭时,最能感受到穿透皮肉的寒凉。雨水冷,心更冷,没人理解的冷,没人陪伴的冷。蓝文心不由得感叹:台上演好一出戏又能如何,人生里根本没几个观众,真是寂寞啊,难怪天才总是忧郁。

蓝文心在雨天里独自伤神,他站在廊檐下,沉默地观望外面的细雨斜风,想起曾经读过的古诗悲伤的时候,人的肠子总会断。

他捂着肚子,好像真有点儿隐隐作痛。

伤感了大约十分钟,雨渐渐小了,蓝文心兜起卫衣帽子,眯着眼冲进雨里。

由于情绪太低落,蓝文心感觉再小一颗的雨点也快把他砸死了,他连忙抬手护住脑袋,才冲出廊檐两步,余光瞥见廊道外站了个撑伞的人。

蓝文心侧身绕开

“你是不是很喜欢淋雨?”那人突然出声。

蓝文心脚步一顿,抬眼看见一把大伞停在他头顶,伞面很大,整片天空都像被它遮挡住,抬头看不到一丁点儿伞外的光景。

他盯着伞面愣怔片刻,慢慢转动脖子,身后的人与他距离很近,蓝文心一回头,嘴唇便擦过那人的脸颊,呼吸喷出的气流在冷雨里传送出一丝温暖,令人内心熨帖。

对方西装上别着一朵胸花,花瓣形似翻飞的蝴蝶。

蓝文心心念微动,抬起眼,对上了一双熟悉的眼睛。

那双眼睛也紧盯着他,瞳孔倒映出蓝文心惊喜的神情。

蓝文心退后半步,脸一侧,摆脸色,不给对方留下任何嘲笑的把柄。他咬紧腮帮,脸颊微鼓,不满地撅着嘴,嘴唇可以挂两斤猪肉。

韩以恪从口袋中抽出朵白玫瑰,递到蓝文心的脸颊旁,挠痒似的用花瓣蹭他皮肤。

蓝文心双眼一闭,抱臂环胸,不给他一点儿眼神。

韩以恪只好将花枝插进蓝文心的指缝里,蓝文心攥着拳头,低哼一声,勉勉强强地用两指夹紧花枝。

韩以恪掰不正蓝文心的脸,唯有倾身往前,嘴唇在他皱起的眉头和鼻尖轻轻蹭过,最终,贴上了蓝文心生气的嘴唇。

一开始,蓝文心把牙关防得死死的,他郁闷地想:切,不是过得很好吗,人模人样的,哪里需要他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