趴在地上的男人在细声哼吟,回味高潮的余韵。

韩以恪坐在他们不远处,看着面前这副不堪入目的画面,忽然想起自己的十六岁,那过去近十年的记忆瞬间浮现在眼前,与现在的情景近乎无差

那个傍晚与此刻一样,寒冬腊月,天色昏沉,他放学回家,以为屋里没人,上至二楼楼梯,却听到廊道飘来断断续续的尖叫。

主卧的门没关紧,韩以恪越走近,那些暧昧的声音便越清晰地钻进耳朵。房门虚掩,他从门缝中窥到里面的光景一男一女赤身裸露,男人在挥鞭,女人跪在床上学狗叫。

“贱货!贱货!爽吗?继续叫,大声点!”关海继续挥鞭,床上的女人皮肤白皙,显得满身鞭痕触目惊心。

每道鞭子都伴随着求饶声落下,韩以恪站在门边,仔细去分辨女人叫声里的情绪兴奋、激动、酣畅,昂扬语调里饱含无限的热切。

那个女人声嘶力竭地哀求,不是拜托关海停下,而是不断地喊,再用力点,关海,再用力打我。

那是韩以恪第一次意识到,原来人活在痛苦中会更快乐,痛觉是最能直观感受的知觉,享受痛苦远比强装快乐要生动,远比不悲不喜时要接近真实的自我。

就这一刻,关海的快乐建立在陌生女人身上,陌生女人的快乐建立在被凌虐的快感之上,两人又将这一快乐建立在抹杀韩以恪之上。

韩以恪后背有些湿,不知是否共享到这份快乐,一时间被眼前的画面冲击得耳鸣发作,嗡鸣声不止,如同有一个小人困在他大脑里,频频发出的求救信号。

他闭上眼,也想体会将脑中小人扼杀的快感,等耳鸣消散后,韩以恪睁眼看着小人的尸体,发觉那是自己。

忽然,被鞭打的女人回头一瞥,尖叫着用被子遮挡裸体。关海停下动作,快步过去拉开房门,与韩以恪面面相觑,脸上仍有尽兴的汗水。他眉头紧皱,咬着牙关,狠狠扇了韩以恪一巴掌,用挥鞭的力度,巴掌声比鞭声更清脆。

“有本事你告诉韩沛。”

关海锁上房门,门内重新响起欢愉的声音。

韩以恪嘴巴微张,感觉口腔里有浓烈的血腥味,他将血水吞咽下去,胃在绞痛,那是痛苦的分量。

“阿恪。”

关海弹完琴,又踩完人,身心舒畅,药瘾作用过去后,关海找回理智,坐到沙发喝酒,他看见韩以恪望着钢琴走神,才意识到刚刚自己的行为很不妥当。

韩以恪眨了下眼,挪开目光,那个被踩的男人已经离开了。

“唔……又被你看到这种事,”关海揉了揉太阳穴,“我突然记起来,以前你很小的时候也撞见过一次。”

韩以恪不语。

“抱歉,让你童年留下那些阴影,希望你身心看起来和表面一样健康。”

关海很真挚地看着他,温和笑笑:“我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

“很抱歉。”他再次说。

韩以恪沉默许久才开口,声音极沙哑:“我们早就没有关系。”

第一章 25好人点

范凯文的入住行李要两辆货车搬运,仿佛真正的主人回家,送装团队的工人进进出出,拿工具锤击墙壁,叮叮咚咚,好像要将整幢房子翻新一遍。

蓝文心观望四周,相中范凯文摆在房间的沙发窝椅,问送装团队能否定做一个相同款式的蓝色沙发。

那位负责人掏出一张表单登记:“没问题,也是送到这吗?请写你的联系方式。”

蓝文心怔住,突然反应过来他被囚禁太久,竟然开始把这儿当家布置。不过只是解除了脚环,在见得到外景的玻璃房中飞行,夜莺就以为自己重获自由,未免太自欺欺人。

“算了,我不要,不好意思。”蓝文心低声说。

负责人耸耸肩,继续指挥工人摆放家具。

有工人在打钻安挂新画框,大厅充斥着轰轰隆隆的噪音,小鸡经过蓝文心训练,对声音十分敏感,不适地钻到沙发底下。小牛的确像未开化的水牛,愚钝木讷,趴在窗台纹丝不动,任由自己家被外人拆翻天。

蓝文心抱小鸡回房,把门关得紧紧的,保护它的耳朵,再拿被子蒙住自己脑袋,保护自己耳朵,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终于,下午五点,屋里逐渐安静,蓝文心睡得发懵,出房一看,房子俨然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各种新置的亮色家私与房屋原有的格调格格不入,墙壁随处挂有范凯文和知名影星的亲密合影,其中一副就挂在蓝文心房门对墙,以至于他一开房门,便正对上范凯文讨厌的大脸。

相框右下角有他的金色签名,字迹飘逸,当作是对蓝文心纸巾签名的回礼。

蓝文心卸下那副相框,心想这个房子是不是很邪,招来一屋子妖魔鬼怪。

但是屋子真正的主人不出声,蓝文心当然无权发表意见。他抱着大提琴去琴房,发现韩以恪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了,坐在钢琴边,脑袋低垂,静看黑白琴键,左手放在琴上却没有弹。

傍晚的一缕斜阳透进玻璃窗,照到整个琴房猩红可怖,像沐浴在血海中,几道斑驳的光影将韩以恪的侧脸切割成几部分。

蓝文心直觉气氛阴郁,他很不喜欢,抱着琴退后一步。

韩以恪回头看他,说:“过来。”

蓝文心顿了顿,将大提琴放下,不情不愿地坐到琴椅上,同样低头看着黑白琴键。

他上手弹了一个最基本的C和弦,试着打商量:“不要将范凯文的房间安排在我的卧室附近,我怕他烦我。”

韩以恪没说话,弹D和弦。

蓝文心抬眼用余光看他,又接着弹下去:“叫他不要在我练琴的时候打扰我。”

韩以恪弹第四个大三和弦,熟悉的前奏流出指尖。蓝文心立即皱紧眉头,不满道:“不要弹这个,换一首。”

琴声并未停下,反而越弹越大声,越弹越快速,声音四面八方地钻入蓝文心耳朵。

蓝文心猛然起身想走,韩以恪忽然用左手扣住蓝文心的手背,他的手大,能完全拢住蓝文心的手,两人手指相贴的那刻,蓝文心觉得皮肤上似有蚂蚁在攀爬,忍不住打了个激灵。

韩以恪手掌收拢,像坚固的机械爪扣住蓝文心的手,强硬地带他弹下去。

“我不想……不想……我不弹……”蓝文心反复低声呢喃,头倾得很低,另一只手在琴键上随便乱按,而韩以恪始终抓着他的手,充耳不闻,把琴键按出诡异的音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