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以恪默默端详他的脸:左眼上睫毛约75根,右眼约80根,总之分配得挺均匀;鼻尖有颗小痣,应该不是克夫痣;唇珠饱满圆润,其实亲起来很舒服,如果他主动的话。

韩以恪用力按他的唇珠,蓝文心睫毛颤了颤,将要转醒,韩以恪翻身下床去洗漱。

叶叔在客厅看早间新闻,见到韩以恪下楼,跟他说早餐有三明治,要不要煮溏心蛋。

韩以恪摇头,打开冰箱扫两眼,拿出一堆食材兀自捣鼓,叶书书看他在切鱼片,不客气地说:“煮多些,我也吃。”

一小时后,蓝文心慢吞吞下楼,坐在餐桌边小口小口地吃培根吐司。韩以恪一言不发坐在餐桌另一端,浏览平板里的金融资讯,没有抬头。叶书书铲完猫砂,远远提醒蓝文心:“锅里有粥。”

蓝文心最近睡眠质量不佳,上火了,牙疼,一掀锅盖看见鲜香的鱼片粥,心情舒爽不少。他装上满满一碗,勺一口放嘴边吹,突然听到门铃作响。

“谁要来?”叶书书疑惑道。

韩以恪也不清楚,一打开门便见一个棕色卷发的年轻男人,捧着束花,戴着褐色太阳镜,大衣扬开一边,很刻意地凹造型。

男人见到他,把太阳镜别在领口,露出一张阳光俊朗的娃娃脸,他弯起蓝眼睛说:“韩,好久不见,你怎么搬来这里?”

韩以恪问:“谁告诉你地址?”

“Louise,她说你出差回来了,噢,我给你带了花。”男生把花束往他怀里塞。

韩以恪觉得露易丝愈发自作主张,他表情淡淡地说:“谢谢,没事你回去吧。”

“No!你不想我吗?!”男生大摇大摆地进门,瞥见沙发底下蹲着两只猫,惊奇道,“咦?你养了猫?”

他大步流星地挪过去想逗猫,被韩以恪叫住:“范凯文!”

范凯文侧头瞪他,却瞥到餐桌边坐着一个年轻的男人,居然穿着家居服,正悠闲地吃早餐。范凯文大眼圆瞪,一个箭步冲到桌边质问:“你是谁?为什么在他家?”

蓝文心以为又是韩以恪叫来演,没搭理他,自顾自地吹粥。

范凯文扭头大喊:“韩!你为什么让他住在你家?!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叶书书揉揉耳朵打断道:“哎哟,小范,你吵得我耳朵嗡嗡疼。”

韩以恪脸色难看:“谁住我家都不用征求你同意。”

“好!我也住进来!”

范凯文气冲冲地拉开蓝文心对面的座椅,与他相对而坐,手臂交叉抱在胸前。他自上而下地打量蓝文心,愤然说道:“你叫什么名字,在这住多久了,你喜欢韩?”

蓝文心低头专心吃鱼片粥,吹凉以后慢慢咽下去,眼睛乍然一亮:“我喜欢这个味道。”

第一章 20赎罪点

韩以恪站在餐桌中间,心情不太好。

他左边坐着蓝文心,正在一心一意地喝粥;右边的范凯文则重新戴上墨镜,抱臂打量对面的蓝文心,眉毛翘得很高。

范凯文在美国长大,由于母亲是中国人,他的中文水平尚可,能听能说,就是不太会写,即使是韩以恪的中文名,他也仅会写个姓氏。而他今次碰上蓝文心,莫名感觉到强烈的危机感,非得把他死死记牢。

听见蓝文心字正腔圆地说“蓝色的蓝,文字的文,花心的心”,范凯文冷哼,把他名字重复一遍,嚼碎在嘴边蚊子的蚊,小心的心。

蓝文心的心情亦不好,但母亲从小教育他,出门在外不要因自己的心情迁怒于人,所以他抽出张纸巾,一笔一画签上自己的中文名和英文名,递给范凯文。

范凯文鼻头微皱,啪地将纸巾拍在桌面:“你以为你是谁!”

开什么玩笑?他一个南加州艺术学院的优秀毕业生、即将进攻好莱坞的影视新星都没这么大牌,蓝文心这半路杀出的无名小卒,竟然轻飘飘甩他一张签名用餐巾纸。

范凯文拍案而起,墨镜歪挂在鼻梁,准备破口大骂时,被韩以恪按住左肩。

范凯文扭头瞪他,韩以恪说:“你找我有事?”

“噢,”范凯文顿了顿,扶正墨镜,“正逢圣诞,关叔叔说今晚在家设宴庆祝演奏会顺利结束,但他联系不上你。”

范凯文说完,瞟见蓝文心皱着眉看自己,表情凝重。他眉头一挑,说:“没说邀请外人,韩,你得让他离开了。”

韩以恪从屏蔽的电话联系人中找到关海,看见他群发的请柬:各亲朋好友,关某打算圣诞夜在曼哈顿东64街的家中设宴做喜,万望赏光。

坐在沙发的叶书书托着下巴问他:“去还是不去?”

韩以恪侧过脸,蓝文心仍在喝粥,几乎把脸埋进碗里,叫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关海的住所位于第五大道与麦迪逊大道交汇地界的豪宅区,一座于十九世纪末建造的新乔治亚风格别墅,红墙白梁,装潢古典精致,总共五层,内置电梯可从半地下酒窖通往屋顶露台。

别墅的整体设计呈现法国洛可可风,会客厅的水晶吊灯华丽辉煌,墙壁刷成嫩绿色,用金色框线勾勒花边。桃木家具雕刻细致花纹,角落放置一架原木色三角钢琴。

晚上七点半,韩以恪一行人到的时候,关海正给宾客演奏圣诞颂曲,他穿着居家,不似客人西装礼服加身,一身毛衣搭配灰呢西裤显得平易近人。

蓝文心跟着韩以恪进屋,落后一米距离,表情有些许奇怪,每步路都走得十分犹豫、缓慢、且痛苦。

就在一小时前,韩以恪给他挑选了一套合身西服,附上一条经过改造、带着金属短刺的苦修带。

韩以恪在出门前亲手为蓝文心戴好,皮带扣在他右大腿处,蓝文心每走一步路,筋肉就贴着短刺摩擦,他只能小心移动,生怕倒刺扎伤皮肤。

蓝文心曾听说,一些苦行僧会通过自残的方式修行,他们穿戴苦修带、钉鞋,让肉体体会钻心的疼痛,断绝人欲,从而灵魂自由。

这叫赎罪,肉体承受的疼痛越多,死后的余罪就越小。

蓝文心每步路都像走在刀尖上,他并不觉得自己是罪人,但这里有人代替上帝惩罚他。他望向韩以恪,韩以恪亦望他一眼,然后侧脸看向人群中央的关海,仿佛在说,那就是蓝文心要断的欲,今晚务必断清。

蓝文心低着头,一瘸一拐地移动到角落待着,打量客厅内的装饰,墙壁挂着7幅油画,每幅高约两米,半臂宽,用白金色花纹框装裱。

关海的审美别致,在如此宫廷典雅风的家中不挂名画,七幅画分别为动物趣味图狮子捕猎、黑驴踢蹄、大象饮水、袋鼠飞跃、母鸡啄米、天鹅自怜以及乌龟静默。

蓝文心逐一扫过,看完最后一幅画着乌龟的画作,收回视线,发觉旁边来了一个人。

是陶欢,笑得眉眼弯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