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容妘回过头来笑看她:“这么说,他应当不会逼着我带你走,我并非是不喜你,只是你是他身边的人,我心中终究不安,跟着我也过不上什么好日子,待我走了你回到你的位置上,亦或者等着他什么时候娶了新夫人,你跟着伺候新夫人也不错。”

顿了顿,她又道:“若是日后裴涿邂让你伺候新夫人,你能拒绝还是拒绝罢,毕竟没有女子能希望夫家给拨过来的丫鬟,是伺候过前头那位的。”

叶听神色多少有几分落寞:“夫人,您竟还想着这个……”

苏容妘转而将视线投到远处山景去,闭着眼感受风吹拂过耳畔,只觉得心情都舒畅了不少。

待回去后,她照常喝药,安生等了两日。

裴涿邂没有食言,两日后确实安顿好了人,准备带她下山回京都。

她来的时候带着的行李多半都没拆开,此刻直接装起来也算不得多费劲,就是那筐桃子她没吃上几个,剩下的全给身边的人分了下去,她还专程给了薛夷渊。

薛夷渊意外地没拒绝,原本她还担心他会唾弃,宁可扔到山间去喂虫子,也不会吃裴家的东西。

没想到他拿到手便是大口的吃:“还真叫我歪打正着,我原本不知晓你喜欢吃桃子的,只是那厮问我,我想这个时节桃子定是不好弄又贵的很,这才随口一说是桃子。”

“裴家真不愧屹立百年,当真阔气。”

苏容妘哭笑不得,紧接着又叮嘱他别让阿垣现身来寻她,免得裴涿邂暗地里留下的人将他捉了个正着。

薛夷渊让她放心,定会将话传到。

下山的时候,挑的正午最暖和的时辰,下山容易上山难,她原本是想自己走下去,也当做是松一松筋骨,可裴涿邂不准,偏要弄个步辇叫两个人将她抬下去。

他负手立在她身边,颀长的身形在顶头的日光下显得格外高大,他面含厉色,声音不大,却是能叫进前的人尽数听:“夫人刚小产,还伤了腿,都小心些,若是谁将夫人摔了,日后不后不必在裴府伺候。”

苏容妘盯着他的侧颜看,在他说完此话后低头时,对上了他的视线,心中亦是明白了他的打算。

这是要各归其位的意思了,等她走了,裴夫人的名头重新回到苏容婵头上,她自然不能腿脚灵便地下山。

她忍不住猜想,裴涿邂要留着苏容婵一条命,是不是早就有了她会离开的打算,即便是再不喜苏容婵,也要先将其留下。

不过日后苏容婵是何种结局,她便不知晓了,更没心思知晓。

“我先不同你一起回去,你莫要急着走。”裴涿邂突然开口。

他盯着她,也是让她看清了他眼下略有些青黑,他本自带着些孤冷的眉目,此刻被眼底的柔情所取代。

他瞳眸似有些微颤,暗哑的声音竟有几分哽咽:“等我回去,送你一程。”

第三百四十六章 只要活着,其他都是小事

裴涿邂并没有送她下山。

苏容妘坐在步辇上,她身子不好乱动,怕给抬着她的随侍添麻烦,故而也将她想要回头的冲动给压了下去。

她似能感受到裴涿邂落在她身上的目光,灼热到让人难以忽视。

直到拐过长长的阶梯,身后人的视线发黄的枝叶阻碍,苏容妘这才觉得没那么局促。

她面上虽上着脂粉,但叶听心细,低声问她:“夫人,可是这步辇坐着难受?”

毕竟是下山,即便是抬的再稳妥,也免不得要受些颠簸。

苏容妘轻摇了摇头:“还好。”

下山的路走了好一会儿,叶听紧紧跟随她,神情之中也带着防备之意。

叶听身上还带着伤,脖颈被白布缠裹着,但一举一动之间不见半分病气,一副时刻准备着动手的模样。

苏容妘不愿去深想,她究竟是在防备着潜藏着要动手伤她的人,还是防备着可能会出现的属于阿垣派过来的人。

幸而一路平安到了山下,并没有什么意外之事,亦没有人从半路冲出。

裴府的马车周围站了一圈府卫,看着似有二三十号人,个个瞧着身强力壮,一走一过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劫道的。

苏容妘被叶听搀扶着上了马车,坐稳后掀开马车车帘向外看了一眼:“怎得用这般大的阵仗?”

“现在着世道不安全,还是小心谨慎些好,夫人您之前被那歹人掠去,也是咱府上的人防卫不当,才叫人钻了空子,家主也是担心会再发生这种事。”

苏容妘没说什么,只将车帘放下来,闭上双眸准备睡上一觉,想着等睡醒便能回府见到宣穆。

她上一次坐马车时,腹中还揣着孩子,马车摇摇晃晃难受得紧,让她只是看见马车便觉得胃里翻涌着难受,但此刻却不同,虽说看见了还会有些心中惴惴,但真坐上来,那些不适感并没有即刻攀上她。

孩子没了一共也没几日,甚至她污血还没留干净,便再无害喜的症状。

她身子还虚着,也分不清是真睡下了,还是因气血亏虚混过去了,最后她是在入了京都后被叶听的声音唤醒的。

“小哥,这是裴尚书零家的马车,还请通融,我家夫人正修养着,若是下车盘查怕是会冲撞。”

叶听的声音不大,似被什么东西蒙住了一般,苏容妘迷迷糊糊睁开眼,便见她头探出车窗子,对着外面的守城兵卫说话。

外面人似在检查信物,没用多长时间便给放了行,叶听撤身回到马车时见她醒了,还将毯子给她盖得紧了紧:“吵到您了罢?咱们已经入京都了,您精神精神,省得下车受了凉。”

苏容妘应了一声,随口问:“现在入城,盘问的倒是仔细。”

京都之中住的都是达官显贵,虽是天潢贵胄的居所怕被有心之人潜入,但往日里也不好搜查的太仔细,谁知道一走一过的人里有没有谁是富贵人家出身,容易反过来被指着磋磨。

她当初被苏容婵的人押入京都的时候,也是做的马车,随便寻了个借口便顺利入了城中。

叶听轻叹一声:“却是仔细了不少,我也是第一次见城门口守备这般严,若是寻常,京都之中谁不是咱们裴家,远远见了挂着裴家牌子的马车,别说敢拦着查看了,便是瞧见了马儿也要陪着小脸。”

苏容妘挑挑眉:“还真是官大一级压死人,你家家主这个官位,也那怪能在京都之中横着走。”

这种事说起来多少有点仗势欺人的感觉,叶听找补了一句:“裴家行事向来周全,从不会落人口舌,这位置走的越高,盯着的眼睛也越多,其实家主平日里行事也不容易。”

这话听入耳中,苏容妘也没再多言,只是抬手将缩上去的袖子向下扯了扯,全当没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