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容妘深吸一口气,猛地将他的手甩开,甚至因为力气太大,还猛地向后退了几步。

“我整日被你关在这里,怀着裴家的孩子,要将我当做盛放孩子的锅碗瓢盆一般随便触碰,还要说上一句我配不配,你又凭什么到我这里发疯?”

她瞪着他,许是因有孕的缘故,此刻情绪波动的稍微厉害些,她便觉得眼眶控制不住的反酸泛红。

这种感觉还是不舒服,她蹙眉偏侧过头去,用指尖沾了沾了眼角,果真发现有了些泪水。

她眉头蹙的更紧,厌烦这种感觉,手胡乱往脸上擦,不止想要擦去面上的泪,更想将这种不受控的情绪都一股脑抹去。

裴涿邂见她如此,心中似也被她的动作而牵扯,直接上前去拉她的手:“你何必如此?”

他制止住她,看着她发红的眼眶,心底硬起来的部分似被击溃,重新软了下来,他双手捧上她的面颊,让她看着自己。

最后,他只能叹气一声,似在嘲笑自己的无用,可口中却道:“好了,哭什么。”

他喉结滚动捧着她面颊的指尖微有颤抖,下意识一点点凑近她,想要吻去她落下的泪,但她却将视线移开,要推开他的手。

“不是我在哭,是这身子想要落泪,我控制不住。”

苏容妘仰起头,露出一抹嘲弄的笑。

“哭?我有什么可哭的,我今日半点亏都没吃到,该哭的是叶听才对,她衷心于你,听你的吩咐做事,最后被夹在你们姐弟之间,又因护我挨了个巴掌,到头来还要被你来问上一句,一个巴掌而已,我为何要在乎。”

她仰起头,细长的脖颈延伸进华贵的衣襟中,面上的妆容早已被洗去,如今露出来的便是一张属于她独有的倔强模样。

仿若什么都不能将她的脊梁压弯,什么都不能让她屈服、让她的心绪有半分波澜,这幅模样最是吸引他,让他着迷,亦让他想要看一看,她卸下所有防备时待他,又会是怎么样一副光景。

但这一刻他怎么也等不到,只能一点点感受她的忽远忽近,亦无法让她彻底懂得自己心中所想。

裴涿邂喉咙发干发涩,一只手环上她的腰身,另一只手压上她的脑后,让她靠进自己肩头,不管她如何挣扎都强硬将她揽入怀中,胸膛与她柔软的身子紧密相贴。

“长姐的性子就是那般不可理喻,我知你推搡她也不过是无心之失,她确实来与我告你的状,可你受了委屈,为何不与我说?”

她为何不能似长姐那般,也同他说一说心中的不快。

他又并非是不信她。

可苏容妘此刻在他怀抱之中,闷闷的声音从他怀中传出:“与你比起来,她那些伎俩都算不得什么委屈。”

“不过是说我不配生你们裴家的孩子罢了,这算不得什么要紧事。”

苏容妘的声音透出些决绝:“我觉得她说得也有几分道理,不若你听听她的话,这孩子,还是别要了,到时候你同旁的贵女再生便是。”

第三百零八章 即便是尸身都不属于他

这种话裴涿邂不是第一次听,可这次却格外觉得她说的认真,似是下了更重的决心一般。

“长姐的话你又何必当真,你我的孩子,她做不得这个主。”

他垂眸轻轻在她发顶落上一吻,微有颤抖的声音极力安抚她:“这孩子的名字我都已想好,他亦然在你身子中长到这般大,你当真舍得不要他?”

苏容妘此刻看不见他面上神情,他自然也看不到她的,也更不知晓她如今听闻他所言时,神思是如何的坚定。

在彻底决定不要这个孩子后,她才意识到自己从前也曾有片刻的动摇,毕竟是一条命,长在她身子中,她的身体比她的思绪更能感受这个孩子的存在,更何况她亦是亲眼见裴涿邂对这个孩子多在乎看重。

可见了裴沉菱,听见她说的那些话,苏容妘更坚定了,这孩子的出身、自己这个生母的身份,都会给这个孩子带来麻烦。

裴沉菱这个做姑姑的都会瞧不上,那他还有什么活下来的必要,只靠着父亲一人的爱护是不够的,更何况她走了以后,这份属于父亲的维护,又能维护多久?

苏容妘闭了闭双眸,将心中的打算暂且先封存起来,并不正面回答他的话:“你起了什么名字?”

在她看来是暂且敷衍的话,可在裴涿邂听来,却是她委婉的同意留下。

他想,她一定是太过生气,说的是气话。

他抬手抚了抚她脑后柔然的发,今夜第一句温声的话道了出来:“名字我虽想好了几个,但你是孩子的母亲,定下什么名字,定是要你点头才行。”

苏容妘心中却想,名字是万万不能起的,起了名字便会多几分在意,免得临下刀时,再下不去手。

她不再言语,正暗自思虑着裴涿邂能自己想明白裴沉菱的事最好,倒是省下了她再同他有过多的争吵。

但此刻裴涿邂将她越搂越紧,似怕手一松开,她便会彻底消失不见一般。

他缱绻的爱意顺着怀中温度一点点想她渡过来,颊边亦轻轻蹭着她的发顶:“长姐性子惯是那样,你莫要放在心上,你放心,今日这种事日后再不可能发生。”

苏容妘的手垂落在他紧窄的腰身旁侧,听他这话不由神色微动:“什么意思?”

裴涿邂墨色的眸子闪过一丝晦暗不明的光:“我爹娘过身后,长姐一直管家,我亦不曾逆过她的安排,但如今已不能再如此,我在意之人被她轻视,我的孩子被她挑拣,即便是亲生的姐弟,我也不能因亲缘便一直将这些视而不见。”

他言语顿了片刻,声音沾染了不能违逆的果决:“这几日我会将她送去祖宅。”

苏容妘眼皮一跳,竟直接送走了?

裴沉菱最是看重身份,似被驱逐般离开京都,她哪里肯?

她试探问:“她就未曾同你闹过?”

“自然是要闹的,不过无妨,爹娘都葬在那边,她平日里也总是念叨着爹娘,让她回去也算不得什么坏事。”

苏容妘略有些沉默,未曾想过他会对裴沉菱处理的这般干脆利落,让她有片刻生出了愧疚之意。

盛年丧夫守寡,如今还能在夫家站稳脚跟,也不过是因胞弟的权势,可如今就是被亲弟弟送出了京都,她那么自傲之人,哪里能扛得住这种转变?

只是她的愧疚也仅仅只有一瞬,这是他们姐弟之间的事,与她无关,只是她恰好处于这个裴家妇的位置,裴沉菱闹事,若裴涿邂不出手来管,那到时候受气的可又要变成了她。

她不要永远夹在他们之间,因为裴涿邂而遭受本该与她无关的怨恨。

裴涿邂一点点松开她,垂眸看着怀中人时,那双漆黑的眸子才逐渐显露出光亮:“高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