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歉意又带着些不安地抬眸看着苏容妘,裴涿邂见状倒是开了口:“无妨,阁楼之中的事,只会关在阁楼中,不会被旁人知晓。”

苏容妘跟着点点头,而后拉上宣穆的手,对着裴涿邂尴尬笑笑:“对不住了裴大人,我回去好好同他说说,日后不会再这般打搅大人清静。”

她拉着宣穆要走,却是陡然听到身后裴涿邂开口:“苏姑娘且慢”

她脚步顿住,裴涿邂放下手上公文:“宣穆先回去罢,我也有些话想问一问苏姑娘,毕竟有些事,宣穆年岁太小,是听不懂的。”

苏容妘心尖猛地一颤,分明裴涿邂是在借着她方才的话头来说,可这话从他口中说出来,却又觉得意有所指。

可她是走不得了,因为宣穆也主动放开了她的手道:“娘亲,若是有的事不能同我说,你去同裴姨夫好好说一说罢,姨夫会帮咱们的。”

言罢,他期待的眸光看向裴涿邂,便得了裴涿邂点点头应下:“是。”

他不应还好,这般一应下来,苏容妘心里愈发没底,可宣穆十分放心地松开了她的手,几步便下了楼去。

她不由得咬咬牙,真不知道自己的儿子什么时候对旁人这般信任了?

裴涿邂站起身来,缓步走到茶台旁,长袖垂落在身侧,慢条斯理地斟了两杯茶:“苏姑娘,过来坐罢。”

苏容妘的手攥得紧了紧,到底还是过去坐到了他对面的圆凳上。

她有些不敢看他,似是多看一眼,便会将她拉回到昨夜那般羞耻的情境下,甚至他那些荤话尚在耳畔。

可面前的他衣冠齐整,举止端方持重清雅的很,似只有她一人知晓在黑夜之中,他的内里究竟与如今这副好皮囊有多大的不同。

裴涿邂多少也察觉出了她的异样,修长的指尖搭在杯盏的边沿:“苏姑娘昨夜休息的如何?”

苏容妘脑中一瞬的嗡鸣,却仍在他面前强撑着:“尚可。”

“我方才又为何听宣穆说,你一夜未曾回去,莫不是……在正院宿了一整夜?”

苏容妘心在猛跳,不知裴涿邂问这种话,究竟是对她与嫡妹的事起了疑心,还是只简单怀疑她昨夜未归的缘由。

她暗暗抬眸,却没在裴涿邂的眼中看到什么试探与怀疑,反倒是很有兴致,似是很好奇她的反应。

苏容妘因他这副模样心中一些不安,却只能依旧嘴硬道:“没有,我昨夜一直在矮房,宣穆那般说是因为他睡得早,醒来时我又不在,这才有了误会。”

“是吗?那苏姑娘大早上,又在闲逛什么?”

“那条路裴大人能逛,我如何不能?”

苏容妘抬眸直接回看他,她此刻其实是应当再说些更尖锐的话才是,可她突然想起宣穆所说,裴涿邂因宣穆的事,被罚在家中禁足。

故而后面想说的话被咽了回去,她想,被禁足定然是心中烦躁的,说不准他只是想寻两个借口来寻自己发泄一番怨气罢了。

若是真发现了她与嫡妹的事,哪里会有心思试探?怕是直接宁错杀不放过地将她处置了,剩下嫡妹一个人,不管她愿与不愿,都要老老实实在裴夫人的位置上坐着。

她的心稍稍放了回去,倒是还有心情拿起杯盏抿了口茶水:“能将宣穆带回来,多亏了裴大人,我倒是不知该如何感谢才对。”

她突然说上了这个,而后坦然地看着裴涿邂,大有种无论他说什么,自己都不会放在心上的架势。

裴涿邂双眸微微眯起,唇角轻轻扯起个笑来:“说起宣穆,我也是想问一问苏姑娘,可是之前便识得县主?”

他缓缓开口:“我去寻县主要人时,原本她是不愿意放的,可待我入宫说起此事时,陛下刚透露出要见宣穆的意思,县主竟松了口,还故意闹起来,宁可自己被陛下呵斥几句。”

他意味深长道:“我倒是有些分不清,这面见陛下对宣穆来说,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

若是依照那时的情况,陛下见了宣穆,必定会问宣穆的意思,只需宣穆说上两句场面话再提一句对娘亲思念的紧,陛下必然会叫宣穆同他走。

可县主闹起来,不让宣穆入宫来,看似是她也想到了会是这种结果,提前为自己挽回面子,主动寻借口将宣穆放回来。

可仔细想想,小烧尾宴之时,县主就不愿宣穆被陛下看见,而宣穆分明是魁首,小考名册早该提到陛下面前才是,可那日陛下听到宣穆都名字竟半点反应都没有,想来定是县主给他压了下来。

连他的名字都不叫陛下知晓,很难不怀疑她是不愿叫宣穆去见陛下。

县主喜欢宣穆,不惜去学堂抢人,又似是不喜欢宣穆,毕竟入陛下眼这种好事,她竟提前全部阻挠了去。

他这番话叫苏容妘听得越来越心惊,裴涿邂再若是查下去,说不准要将世子的事查出来,她略一思忖,再开口时便倒打一耙:“裴大人为何会觉得,县主提前与宣穆相识呢?”

她仰起头来,看过去的眸子晶亮又认真:“宣穆是我的孩子,甚至被我一手带大,他若是与县主有旧识我又如何能不清楚?若是真有此事,既是县主办的小烧尾宴,我又为何要带着宣穆前去?”

她坐直了身子,也学着裴涿邂的模样轻轻把玩着杯盏,而后意味深长道了一句:“我倒是觉得,宣穆许是受了裴府的连累呢。”

第一百七十一章 接连留宿正院

裴涿邂盯着苏容妘那双晶亮的双眸,一点点顺着向下,落在她一开一合的殷红唇瓣上。

其实她说的那些话,他听见去的也只有十之六七,更多的心思是在回味昨夜。

以如此角度来看面前人,倒是觉得她有种笨拙的狡黠,可爱的紧,叫他觉得怀中空空,昨夜倒是没怎么抱够,如今还有想要将人拉入怀中的冲动。

苏容妘挑眉看着自己,裴涿邂也反应了过来,她是在学自己,心头某处柔软的地方似被轻轻戳了一下,勾得他痒痒的,听着她这番攀扯裴府的话也不生气。

他笑着反问一句:“苏姑娘这般说,莫不是觉得我如今被禁足在家中,是我活该?”

他故意道:“宣穆因裴府、因我而被县主盯上,我害的你们母子分离,为你将宣穆带回来也是理所应当,那被禁足便是我应受的苦果,是吗?”

他凝望着她,眸色如常并没有生气,可却是沉稳的叫苏容妘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她倒是还是做不到这般不讲道理的,只能轻咳两声:“……我不是这个意思。”

裴涿邂没说话,似是在等她的后文。

可苏容妘却是说不出来什么后话的,说多错多,叫裴涿邂觉得自己往他身上埋怨,也好过叫他顺着去查宣穆与县主的关系要好。

她抿了抿唇,只是低垂下头道:“县主的心思谁能去猜呢?我也不过因为自己是平头百姓,这才将此事往裴府上去想,也并非是怪罪裴府的意思,要怪我也只能去怪县主才是,只是有裴府衙摆在我面前,裴大人方才还说那些怀疑的话,我也能合乎情理地猜测怀疑。”

裴涿邂双眸微微眯起,听出了苏容妘有意往自己身上埋怨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