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有心电感应,今晚的薛泽没喝酒,他开着车驶向东长安街方向,路过西单商场,忆会所,又经过前门步行街……

车里播放着梁静茹的《情歌》,盛书意透过车窗看到外面雪花变大,“薛泽,雪下大了。”

薛泽伸手揉了下她的头,把车停在正对着天安门城楼的对面马路上。

他下车为盛书意打开车门。

盛书意高兴的下车,“你怎么知道我今晚想来这儿?”

“明天去香山看雪?”他不止知道她想来这儿,还知道她想去香山。

她故意笑道:“薛泽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吗?”

结果这男人竟挑眉来了句:“我有读心术。”

“是嘛?”她明知故问道:“那你读读我现在心里在想什么?”

薛泽一把将她拉到怀里,用大衣包住她,用自己的身体为她送暖,“不管你在想什么,你记住小书意,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有我在你身后,只要你转身,随时都能看到我。”

这句话,在盛书意21岁那年,她人生最迷茫的时期,薛泽曾对她说过。

至今盛书意都还记得:那晚也是个雪夜,在天安门城楼对面的马路上,薛泽用大衣包裹住她。

那晚雪下的很大,风吹的很冷,但是薛泽说完那句话,她心间的温暖瞬间蔓延全身;也是在那晚,她从薛泽这儿:得到了一直想要的安全感。

“我在你面前好像一点秘密都没有。”盛书意笑着抬头看他,“可是薛泽,有时候我一点也看不透你;说了你可能不信,你越优秀,我越自卑,我总想加快脚步追上你,可是我发现不管我如何成长强大,你都一直站在山巅处。”

许是源于昨晚把话说开的原因,盛书意不愿再与他有任何隔阂,“其实从一开始在温哥华认识你那会儿,我就挺自卑的,那时候就觉得,像你这样长得好看,还有身份地位的人,肯定不屑于跟我这种小姑娘有交集;所以当我跟你告别,你连头都没回的时候,我连你的手机号都没有问。”

她笑着说:“你都不知道我那一年是怎么过来的,为了停止再继续想你,我把我的长发都给剪短了,就因为网上说想要快速忘掉一个人,剪掉长发是最快的途径。”

“可是我头发也剪短了,还是忘不掉你。”

这是薛泽第一次知道当年她剪短发的真正原因。

这姑娘竟然瞒了他那么久……

“09年我跟小舅来北京去姑祖母家探亲也是为了找你。”盛书意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没想到吧?”

薛泽确实没想到,这么多年他一直以为是他们去王家探亲,才又有了命运安排般的重逢。

“我当时觉着雨哥肯定当过兵,你们又是北京人,还能请得动大使馆的人,找我姑祖母打听下你的名字,或是让他们查下雨哥之前所在的军区,找到雨哥肯定能找到你。”

有些记忆只会随着时间的积累愈发清晰,以至于回想到那时的场景和心情,盛书意会有种时光倒流,她现在已经回到19岁那年的感觉。

她撇嘴埋怨道:“你说你坏不坏?总是等着我想你想的受不了的时候才会再出现。”

薛泽哽咽住了,这些回忆杀的真相,像把锋利的刀,在他心脏慢慢的划,撕开他的伪装,让他无所遁形。

因为他此刻想的是:当年他何德何能?能让这样一个善良的小姑娘费尽心力的漂洋过海过来找他?

如果找不到?她是不是会一直找?一直等?

“我每次等你等的受不了的时候,都想着你薛泽有什么好的?我干嘛非你不可?但是那年在这里,你跟我说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有你在我身后,只要我转身,随时都能看到你的时候,我觉得我好像就是非你不可。”

她又推翻:“可是后来你消失整整三年,我又等不到你的回响,我是真的想放弃了。”

这次薛泽听出来了,当年她跟秦易恋爱,是真的下定决心要忘记他,如果他那时没有出现,他们可能不会有现在。

“包括后来你跟韩希订婚结婚,我都是真的想放弃你。”说完这些话,盛书意如释重负,再无半点负罪感。

因为薛泽出车祸昏迷,江雨把那份遗嘱拿到她面前时,她才发现一直以来都是这个男人在等她。

最自卑的也是他。

从一开始就看到了他们家的未来,他知道早晚有一天薛家会倒,他所拥有的一切都将不复存在。

盛书意指出他们当下的问题:“其实我们两个在这场感情里都挺自卑的,包括现在也是。”

“你担心给不了我和女儿想要的幸福生活,我会哪天心累的彻底放弃等你。”

“而我则是担心你在那种名利场迷失的变心。”

“但是你又不能长时间的留在国内,我也不能去温哥华陪你。”

她失笑道:“我们之间就好像是有道无解的题,不管用哪种方式解,都得不到对方想要的答案。”

薛泽这次开口了:“小书意,我们之间不是无解的题,你想要的答案我现在就给你。”

盛书意却抬手捂住他的嘴,“别再给我任何承诺了薛泽,给了也改不了现状,我觉得我们现在就挺好的,不用给彼此任何承诺的过好当下,免得哪天我真不等你了,或是你变心了,我们再相互埋怨。”

30几岁的她,心理上多了份成熟和豁达,不再总期待着爬上山巅与薛泽并肩而行,她选择与这种自卑共存,接纳这样的自己,让自己停下来,学会享受生活。

她走到车前,打开车门从包里拿出来薛泽之前签署的遗嘱书,在这样一个雪夜,天安门城楼前,给她过去的执念划上一个圆满句号,“你不该是我的,应该是自由的。”

她说:“我们重新恋爱吧薛泽,抛开过去的那些承诺和束缚,各自做自己。”

如果换做今晚之前,盛书意把遗嘱还给他,还说这番自由,重新恋爱的话,薛泽会认为她是在置气的故意点火。

听完她刚才那番话,得知全部真相,薛泽觉得不该再拿往日的承诺压她。

一切都是有迹可循的,从她怀孕期间的隐瞒,到生下女儿,他无法赶回来,也对他没半句埋怨的话;再到偷偷让陆征找人拍下会所和高尔夫球场,都是因为他们之间掺杂太多“恩情”。

没错,薛泽很确定是恩情。

每次盛书意心里对他有埋怨,想跟他置气或是吵架的时候,都会被他往日的恩情压下去。

她想任性的大闹一场,像江雨跟陈燃冉那样床头吵架床尾和,又或是像宋瑾对陆征那样霸道的宣誓主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