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居高位者,对权利的渴望比常人要更强烈,他们害怕哪天摔下来,更惧怕失去,情字在他们那里如同笑话。
江雨说他小时候曾撞见过他自己爸妈在外面各玩各的,那会儿他就知道,看似光鲜亮丽的背后,其实无比丑陋;所以他才会在彻底失望后,先让陈燃冉跟女儿移民去温哥华。薛泽起初比他自由的多,在海外想玩就玩,想飞就飞,无忧无虑。
薛泽是2009年开始的转变,先是将忆会所对外营业,跟他爸对着干,又笼络人脉,开始发展自己的势力。
那时候薛老爷子还在,薛家那边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薛老爷子倒下,陈陆又高龄生下双胞胎儿子,薛泽这个不听话的长子,自然沦为他们那个畸形家庭里的弃子。
西北长达三年的折磨,对外说是历练,其实是让他在那边自生自灭。
双胞胎儿子智力有问题,作为家族唯一的长孙,又被重新重视。
薛泽目前只被赋予一种责任:繁衍后代。
不管他是跟韩希结婚,还是跟她盛书意,或是其他的女人,只要怀孕生下子嗣,任由他飞。
听起来很荒唐,却很现实。
越是他们这种家庭,想法越扭曲。
当普通人在解决不了温饱,每天想着如何还房贷,生存,当个咸鱼过日子的时候,他们这些拥有权利和地位,以及巨大财富的人,满脑子想的都是如何优化基因,巩固地位,填补不断膨胀的野心。
此时盛书意才明白当她声嘶力竭的质问为什么要跟韩希订婚,为什么要让她当小三,薛泽会一直沉默。
他是不想她也跟他一样沦为工具。
因为当一个人不够强的时候,只有被支配的份。
当初选择放手,是为了让他有韩家这个靠山,结果江雨却跟她说:没有你小书意,他只会更疯。
没有了牵绊和顾虑,他们盛家也有了陆征护着,薛泽不再畏惧任何人。
盛书意开始质问自己:当初推开他到底对不对?
明明是为了让他活,他却主动走进地狱。
收回视线,她转头问江雨:“雨哥你能不能告诉我,蓝姨她到底是怎么死的?”
江雨沉默。
无奈又纠结的眼神等于给了她答案。
盛书意终于理解了薛泽为什么十几年前宁愿走进地狱,也不苟活;如果换做她,她也会开着车去那片森林,点上那盆木炭,选择离开这个虚伪又肮脏的世界。
“我不上去了雨哥。”她抬头望向亮灯的11层,“如果我是他,我会比他还疯。”
……
是有后悔过的,后悔这晚没上去拦下薛泽,因为不久后,他发生了车祸,差点丧命。
很多年后,盛书意再跟薛泽讲起这晚,薛泽跟她说的都是:不管你有没有上楼拦,他们都会那样对我。
当弃子没有了利用价值,结局都是一样。
那场车祸是发生在薛泽跟韩希的婚礼前夕10月10号夜里。
那夜,盛书意来到水杉林对面的小院,院子里都是合欢树的落叶,没有电,漆黑一片,她拿着手电筒推开客厅的门,看到茶几上落了灰的盒子,是她还给薛泽的手表,数了数,28块,一块都没有少。
翻开旁边的本子,心有灵犀的翻到第四页:[好好活着,小书意。]
这话,更像是临终遗言。
江雨说从薛泽决定回北京,再不踏进江城半步的那天起,他已经做好了随时丧命的准备,因为他回到北京办的第一件事是立遗嘱,将名下所有干净的资产和财产,全部都留给了她盛书意。
为了让遗嘱有效,薛泽还录下视频,交给江雨保管。
视频里薛泽多次强调:唯一继承人盛书意。
0112 第二卷 32 阶级
薛泽出车祸,盛书意是有心电感应的。
她那会儿心脏抽疼的厉害,疼的她合上本子,拨通江雨的号码。
江雨没接,她又打给秦科,秦科还是没接。
订机票要去北京,在机场被姥爷派来的人拦下,盛书意心里有了答案。
宋瑾连夜赶回江城,寸步不离的在水杉林的小院里守了她三天。
等消息的那三天里,盛书意像块望夫石坐在合欢树下,眼泪早已流干,痛苦变成麻木,毫无知觉,没有困意饿意,只有一个念头:死。
都说懦弱的人才会选择死,其实不是,当绝望,对这个世界毫无所求,没有任何期许欲望的时候,只想去跟着最爱自己的那个人一起走。
她总算体会到为什么薛泽那晚要烧炭自杀,为什么他会没食欲;当没有精神支柱,最爱的人离自己而去时,死是结束这种痛苦的唯一方式。
盛书意心里很明白,早在那晚站在忆会所门口,看向11楼亮灯的方向,没有选择上去拦薛泽那一刻,她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薛泽活,她活,薛泽死,她死。
因为她那晚回到酒店,向陈远贺坦白了她的心里话。她说:我不能骗你陈远贺,我心里一直都有个人,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忘记他,再跟你继续下去,对你对他都不公平。
陈远贺是个很善解人意的男人,他没有多问,从那以后再没来过江城找过她。
盛书意是三天后去的北京,王民安亲自陪她去的医院,江雨跟秦科他们都在。
ICU外的走廊上站了十多个穿黑色制服的男人,佩戴统一的黑色耳麦,只让盛书意一个人进去。
没有言情剧中撕心裂肺的哭喊,盛书意身穿无菌服,走到病床前,薛泽脖子上插着管子,满脸裹着纱布,有些认不出他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