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可能。
祥麟还不到四岁,根本不可能一个人从京城到这里来。
皇帝又在耍什么花样?
小太子又在包里掏啊掏,居然掏出来块啃了一半的干大饼。他揉着肚子,满脸委屈地求安慰:“娘亲,我好饿啊。”
饭是琉璃做的。
这个小胖团,她是真心讨厌不起来。
这么小的孩子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祥麟直喊饿,她只简单热了几个馒头,又把中午宰的那只鸡给烧油炸了。小太子丝毫不嫌弃,狼吞虎咽地吃,一手抓着馒头一手拿着大鸡腿,啃得满嘴流油。
琉璃被这豪迈的吃相看得目瞪口呆:“你爹都不给你吃饭的么……”
祥麟满意地打了个饱嗝。
裴钰一直沉默着,只静静地看着没开口说一句话。直到小太子吃饱了,鼓足勇气又唤了他一声:“娘亲……”
说着还伸高双臂,想让裴钰抱。但就是这一动,险些让他从凳子上掉下来,琉璃手快将人扶稳,只见裴钰忽然站起了身,大步走进里屋,紧紧关上了门。
凉风习习,院中祥麟黑溜溜的大眼睛眨巴眨巴,软绵绵胖乎乎的小团子往地上一坐,小嘴一瘪,仿佛就要这么嚎啕大哭出来。
但紧接着裴钰却又走了出来,手上拿了件披风,把小太子兜头一裹抱起来,径直就往门外走去。长久以来的猜忌果真成了现实,邻家屋门大敞,里面空荡荡的,两人都已不见了踪影。
祥麟扒拉着探出头来,伸手轻轻搂住裴钰的脖颈,埋首进那片温热的胸口。很舒服很暖和,真的如书中所写的那般,是独属于母亲的温暖。他有些困了,闷闷地说了句:“娘亲、不要赶我走……娘亲……我很乖的。”
裴钰一转身,看到琉璃直愣愣站在门口,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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祥麟睡着了。
裴钰静静坐在床边,眼里全是化不开的柔情似水。他的衣角还被睡得迷迷糊糊的小太子扯着不肯松开,生怕人下一秒就会不见了似的,即使在睡梦中也依然觉得不安。
琉璃把祥麟背来的布包收好放在椅子上,数次欲言又止。直到裴钰终于抽出衣角,起身示意她也跟着出来。
“您当初就应该把小殿下也带走的。”琉璃放轻了声音道:“明明都让您离开了,这都三年了,现在又算怎么一回事啊?”
当年他们离京时,祥麟才几个月大?他能记住什么?铁定是皇帝这么教他的。
裴钰微微变了脸色。
“很晚了。”他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动身往另一间屋子走:“先睡觉吧。”
一夜难眠。
第二天裴钰意料之中地起晚了。往日清静的小院今早却分外热闹,雾蒙蒙的清晨飘着小雨,精神头十足的祥麟追着刚孵化出来不久的小鸡崽满院跑,一不小心摔了个屁股墩。
正巧看到裴钰打开门,他直接瘫坐在地上不动了,伸出双手求抱抱:“娘亲……”
一副委屈巴巴要哭的模样。
但到底还是生生忍住了。
也不知元靖昭是怎么养孩子的,天天吃皇宫里的山珍海味变得这么胖也就算了,裴钰饮食口味清淡,祥麟居然也跟着吃得很香,啥也不挑。只是衣服后面屁股那块脏污着实难看。远离了森严皇城的束缚,他孩童的玩闹天性终于得以完全释放,又追着小鸡崽跑向了后院。
围着菜地的篱笆墙里,有个人正悄悄蹲在土包后鬼鬼祟祟地探头探脑。追着小鸡跑过来的祥麟凑巧与他打了个照面,差点被吓得惊叫出声,急忙被那人给捂住了嘴:“嘘!”
皇帝在这蹲守了一夜,脚都蹲麻了,俊朗的面容上还狼狈地糊着泥。一大一小都蹲在土包后,元靖昭期待地问他儿子:“娘亲好不好看?”
“好看!”祥麟兴奋地说:“娘亲是这世上最好看的人!比画里的还要好看!我喜欢!”
父皇说,他之前做了很多错事,把娘亲惹生气了,于是娘亲就走了。祥麟的小脑瓜还思考不太明白,懵懵懂懂的,只在听到皇帝说要把他送去见娘亲时问了句:“那娘亲不会讨厌儿臣吗?”
“不会。”元靖昭很肯定地说:“娘亲很喜欢你的。”
他深知着裴钰的软肋。
在被囚禁在宫中受尽屈辱的那段时间里,裴钰曾数次有过自杀行为。可在得知自己有孕后,他便想尽了办法要逃,无非是想让这个小生命活下去。
幸好……这个孩子平安长到了现在。
他和裴钰之间,也就还有着联系。
可那次,他都主动提出了要裴钰带着祥麟一起走,可对方却没同意。为什么呢?难道是猜准了他之后会借着皇室血脉不能流离在外的缘由再找来吗?裴钰是何等的聪明,但却没料到皇帝还有着另一种计划……
“娘亲说,晌午要带我去买新衣服!”
祥麟站起身,鼓励似地拍拍他爹的肩:“父皇,你也要加把劲了。”
琉璃四外找小太子找到了后院,远远看到好像有个黑影爬上了棵大树蹿出篱笆墙,于是厉声喊道:“什么东西!”
祥麟左思右想,灵光一闪:“是头大野猪!”
琉璃惊道:“这年头猪都会上树了?”
祥麟缩缩脖子,光明正大损他亲爹:“也可能是条黄鼠狼?”
“哎呀!那得把鸡看好了!”琉璃点点头,比较赞同这个可能性:“可不能把我的鸡给偷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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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城中,选好衣服,再吃了顿饭,日头已渐西落。然而他们刚走到城门口,却被紧急拦了下来。听说是奉江城里前几日发生了好几起小孩失踪案,皆是不满五岁的,方才一刻钟内,衙门又接到了报案。以防凶手出城逃跑,刚刚下达了封城令,今夜所有人不得再出城。
此事闹得人心惶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