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毛病吧,他都缩在我家不肯见你,你还低三下四到要找他?有什么事和我说就好了。”房铭当然不同意,当初刘佑对喻逸程有多爱他是知道的,这小子心黑,一直装好人呢,要是三两句话又鼓动了刘佑怎么办,自己本来就还要应付哥哥,家里已经一股火药味了。
“是吗?”喻逸程这么说,却不让步,“见不见面的,好像也没得选吧?”他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房铭恨的要死,也只能让步,他知道刘佑多看重那个东西,每天和他讲话就是问拿回来了没有。
看到房铭准备回去叫刘佑,喻逸程忽然说:“你最好别给他,说不定他到时候就带着这东西逃了。”
房铭马上就转身,问他:“你看过了?里面是什么?钱吗,或者护照,让他可以离开?”
喻逸程想了想,颇神秘地说:“算是一堆不值钱的破烂吧,但刘叔肯定喜欢。”
“你就不能直说吗!”受不了他这样,房铭讥讽道,喻逸程歪了歪头,不理会,只是让他找刘佑问清楚,想要拿这东西就要见面,他胸有成竹,刘佑肯定会妥协。
果然,刘佑听到马上就同意了,只要可以拿回箱子,他什么都愿意,房铭骂他不值钱,然后刘佑就缠上他求他让自己见一面,房铭最终还是同意了,只不过他会在旁边一直看着两人的。
第19章 缺爱(完)
约在房铭自家后院的一处凉亭,在自己的地盘,房铭更有信心,那箱子确实不大,看起来也不重,放在桌子上也并不显眼,刘佑看着它,无比庆幸,幸好喻逸程没有把它当垃圾丢掉,喻逸程也在打量刘佑,发现他状态也不错,看起来没有遭受什么虐待,脸色也很好,只是有些忧郁。
“谢谢你。”刘佑伸手接过箱子,之后一言不发,这谢谢是对两个人说的,喻逸程看着刘佑,眼神复杂,大概是有些后悔的,把刘佑赶出去之后他就没有回家,每天睡酒店,在外面无所顾忌玩到凌晨,房铭找他要东西才重新回去,没忍住看了一下,想知道那家伙藏的什么宝贝。
一言难尽吧,每一个物品都被密封袋收藏好,里面附带小纸条,最旧的可能是三十多年前的了,甚至还是铅笔写的,是一双特别老旧的一次性竹筷子,纸条上写:199X年9月X日,晚,赶出家后小吃摊的奶奶送我一碗面,好吃!
都是一些垃圾……喻逸程又随便看了其他东西,200X年X月X日,早,别人家有喜事派发喜糖和红包。里面就是一颗从未开封的喜糖和崭新的红包,只是里面的钱被拿走了。
200X年X月X日,下午,腹痛,老师陪我去了医院。袋中的是医院开的单子,还有吃药吃完剩下的包装。
201X年X月X日,上午,老板分发小零食,这是亲自递给我的。
200X年X月X日,早,xxx送创口贴五片,已用两片。
199X年X月X日,晚,xx送我一个小玻璃球,被爸爸摔碎。
201X年X月X日,晚,除夕前夕去还在开门的便利店买泡面,店员赠送优惠劵并祝福。
201X年X月X日,早,晨跑提醒一位女生掉了东西,赠送糖果一颗。
199X年X月X日,大黄留下的牙齿。
201X年X月X日,下午,身体不适,xxx送饼干一袋。
201X年X月X日,晚,xx送项链一条,是在一起的礼物。(分手后想要退还,但找不到人)
200X年X月X日,晚,生日获得贺卡一份,谢谢xxx!
200X年X月X日,……
这似乎是零零碎碎的刘佑,只是简单的记录,但喻逸程偏偏可以想到那个时候刘佑的样子,这些几乎都是毫无意义的垃圾,随手可能就丢了,但刘佑缺珍藏起来,他甚至找到了一打小广告,大概是数量多,没有特别的标注,有一些旧到发白,有一些还新,从超市打折到健身房广告,应有尽有。尽管如此,小小的箱子也有些空,但这是刘佑把能保存的都保存的全部成果了。
他还看到了自己的名字,一方小手帕,写着的是喻逸程赠送,就这五个字,他愣了好久,这种小事也需要记录吗,为什么会有人在意这种小事,自己随手丢出去,却被人好好爱护着,这种心情,应该怎么表达。
里面有一个最奇特的收藏,没有日期,但是字迹幼稚,写的是:找到妈妈留下的发绳,妈妈天天开心。
喻逸程大概知道刘佑的情况,父亲家暴酗酒又赌博,他的母亲在他小的时候就离开了,因为父亲不同意离婚,所以是“逃走”的,这是他父亲一面之词,具体如何也不清楚,反正说到那个女人,他永远都在咒骂。
刘佑其实并没有关于母亲的记忆,她连照片都没有留下,但他只言片语之间明显是对自己母亲的敬佩和憧憬,她太勇敢,说走就走,一点也不留恋,刘佑并没有成为她的枷锁,因此不是两个人留下来受苦,他也很庆幸自己并不是母亲的负担。
如果他也拥有那样的勇气就好了,他不像妈妈,也不像爸爸,他就是他自己,懦弱、胆怯又温和,永远期待爱给予爱,却连自己都不爱自己。
仿佛重新认识了这个人,喻逸程向来看不起刘佑,却在此刻才完全知道他究竟可怜到了什么地步,这么一个小孩是在什么情况下长成现在这样,严格来说,并没有长歪,他还活着,而且本来活得还算可以,他毕竟很容易满足。
心里很难受,其实喻逸程一开始推开刘佑并不是因为厌倦,恰恰相反,他是发现自己有些太过于沉沦了,给予那个男人太多的目光,心里总是温暖的家,温柔的妻子,那是性与爱的温床,本来只是住处的地方却变成了有模有样的家庭,这让他觉得很不舒服,他怎么能沉溺在这种地方,和那样一个男人一起堕落。
他不该这么想的,因此报复性地推开温柔的刘佑,只要远离了就好了,自己就会变回以前的样子了,不需要那么在意别人,随意玩弄也不用产生负担,不必负责,他仍然那么受欢迎,那么一个无聊的男人怎么可以试图绊住他,不是太可恶了吗。
但在用那些强烈的刺激麻痹自己的时候,困倦疲惫之时,想的仍然是回到那个家里去,但想到那个人已经被自己赶走了,家里什么也没有,没有刚刚煮好的饭菜,永远一尘不染的房间,还有等着他回家给他安慰的妻子,所以他更厌恶回去,心里总是空落落的,想不明白。
他现在却想明白了,看着这些破烂,却是在看着刘佑,没有人想要了解他的过去,没有人在意他的人生是怎么样的,他只需要张开腿就好了,仿佛他天生就低人一等,就是永远卑躬屈膝的。
所以他为什么要推开刘佑啊……喻逸程捂着脸,叹了一口气,所以自己为什么要逃离温柔乡,刘佑并不是不够爱他,也并不是欺骗了他,从来没有做过什么对不起他的事情,恰恰相反,他太好了,完全地爱着他,比所有人都要更重视他,不论做什么都会被安慰被原谅。
从头到尾只是喻逸程讨厌这样的自己而已,他不敢面对真正的自己,他以为自己不应该爱上卑贱的没人要的刘佑,他觉得这样的自己很可笑,所以厌弃自己,所以驱逐了刘佑。刘佑没有做错,是他错了。
他可以不这么做的,因为自己现在就无比后悔,是刘佑又怎么了,他现在最大的秘密也在自己面前了,比他浑身赤裸的时候都更暴露,这就是他,真的是一堆破烂,但组合成为的刘佑本人并不是破烂,他是一个人,有着自己灵魂的人,从始至终他只要最廉价的爱,哪怕只是口头上说爱他都可以把他喂饱,又要世界上最珍贵的爱,只有和他一样无保留的纯粹的爱才能真正安抚他。
讨厌他的本质是讨厌自己,这么讨厌的家伙固然不招人喜欢,但最讨厌的是面对这样的家伙仍然觉得心安叫嚣着爱意的自己。
“我们能从头来过吗。”喻逸程看着刘佑问,不要只是一条手帕就感动到想把全部奉献出来的开端,也不是自己不怀好意地接近和告白,如果再给他一次机会,正视了自己之后,他们本来可以有一个更好的开端的,说不定真的能走到最后。
刘佑笑了笑,笑容苦涩,他摇摇头,自己永远都在重蹈覆辙,明明错误都一模一样,他仍然照做,最终都得到一样的结局。可能是自己的问题吧,他实在太胆怯了,想到没有人爱他甚至觉得生命都沉重地没有勇气去负担,总是一头扎到那漏洞百出的谎言,自我麻痹。
其实都是差不多的,之前的结局也是以后的结局,喻逸程他深切爱过,付出了所有心血,最终两人还是分道扬镳,再来一次,肯定还是原来的结局,这样就没意思了。
“我知道了。”意料之中,喻逸程叹了一口气,紧接着看向旁边的房铭,“所以你现在要和他在一起吗?”
“我……”刘佑低头抱紧了箱子,他没有回答,但这种问题不是直接肯定的都是否认,房铭用非常恐怖的眼神看着他,喻逸程微微笑了一下,得意什么,刘佑本来就更喜欢他,房铭还在那里沾沾自喜。
“刘佑!”房铭语气带些威胁,但这些没有用处,刘佑仍然倔强地闭嘴低头,想要逃避这一切。其实他到现在也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在这里待着,为什么不让他离开。
喻逸程叹了一口气,看着房铭,说:“我们大概是完蛋了。”
“你才完蛋了!”房铭拉着刘佑离开,看到刘佑和宝贝一样抱着那个箱子,更是气不打一出来,看着他们两个就像看着私通的情夫。
“房铭。”被房铭拉着走,刘佑叫他的名字,房铭头也不回,并没有理会,刘佑继续叫了几次,最终说“小铭”房铭才停下来回头看他,想听听他要说什么。
“你为什么不放我离开?”刘佑问,他想说很久了。
“你为什么要离开,你不想和我待在一起吗?”房铭问完之后脸色就一僵,以前还好,现在完全是自取其辱。
但刘佑没有笑话他,他说:“我不想,这里不是我家。”